();
山海关帅府书房,烛火摇曳,将两道身影投在墙上,随光摇曳。
吴有桂躬身立于下首,姿态谦卑,语气却难掩兴奋:“明公,通往完颜律的线已铺稳。只待时机一到,末将便可下令开关,迎北真铁骑入关。”
明公端坐主位,烛光映出他脸上深重的沟壑。
他听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眼底掠过一丝挣扎。
引外族入中原,岂是易事?骂名、风险,他皆了然。
可当他摩挲着指间那枚李怀谨幼时所赠的玉戒,想到自己视若亲女的郡主,那点犹豫便化作了坚定——为了助她夺回江山,有些罪孽,他甘愿背负。
至于吴有桂那几乎压不住的野心,明公心里清楚,此刻却只能暂倚其力,日后再作计较。
“此事你办得妥当,”明公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威仪自生,“然引狼入室,终非正道。万事当以助少主光复正统为要,不可节外生枝。”言语间提醒与警告并存。
吴有桂心头一凛,当即收敛神色,恭顺垂首:“明公教诲的是!末将一切所为,皆是为少主、为光复大胤!绝无二心!”
他将那份蠢动的野心,深深藏入恭敬之下。
明公见他收敛,神色稍缓,转开话头:“算来,关外那六镇……也该有结果了。”
吴有桂脸上顿时浮现快意:“明公放心,六镇孤立无援,面对北真六万铁骑,绝无生路。此刻想必已鸡犬不留,化为焦土!”
明公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然:“如此也好,断了袁和的根,省却麻烦。至于那萧景……”
他语气淡漠,“蝼蚁之命,葬身边关,也算全了他那点无用的忠义。”
烛火噼啪,映照两张各怀心思的面孔。
他们笃定敌手已除,却不知那看似熄灭的火星,正悄然汇聚成足以焚尽一切阴谋的烈焰。
这时,书房内,烛火猛地一跳。
门外便传来亲兵急促的禀报:“报——!大帅,北真大军开始全力攻关了!”
二人对视一眼,非但不惊,反而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冷厉。清除异己的时机,到了。
他们迅速登上高耸的关城。眼前景象堪称惨烈。
北真士兵如同无穷无尽的蚂蚁,顶着滚木礌石和沸腾的金汁,疯狂攀爬着云梯。
城墙多处告急,守军与突上城头的北真兵绞杀在一起,血肉横飞,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被刻意安排在前沿、多为袁和旧部的将士们死伤尤为惨重,防线已摇摇欲坠。
将领们声嘶力竭地向吴有桂请求援兵,吴有桂却只是冷眼旁观,按兵不动。
他要的就是借北真之手,将这些不听使唤的力量消耗殆尽。
关城一角,李怀谨独自隐在阴影里,望着下方炼狱般的战场,脸色苍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有关,但她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
烽火连天,喊杀震耳,她却只感到刺骨的寒意和担忧。
萧景所在的军镇,面对的是同样甚至更凶猛的攻击,他……还活着吗?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
她不知道,此刻的楚嫣沅已凭借高超的身手,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山海关,正单人匹马,朝着磐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楚嫣沅的想法纯粹而决绝——若军镇已破,她便是拼却性命,也要将萧景从尸山血海中带出来。
以她的武力,千军万马中或许难有作为,但若只想救一人脱身,并非没有可能。
就在山海关城墙岌岌可危,连吴有桂都以为火候差不多,准备象征性地投入一点嫡系力量“稳定局势”之时——
关外北真大军侧后方,突然响起一阵奇异的、密集如雨的爆响!紧接着,攻城的北真部队后方一片大乱!
只见一支约两千人的骑兵,如同利剑般直插北真军阵侧翼!
尤为惊人的是冲在最前方的百余名骑士,他们装束奇异,手中持有的并非弓马,而是能喷吐致命火焰的“铁棍”
这支百人队,正是萧景麾下的神机营!
他们手中的自动武器喷吐出恐怖的火舌,子弹形成的金属风暴,重点扫向那些聚集在城下、扛着云梯和攻城锤的北真步兵。
正在埋头攻城的北真士兵成片倒下,死状凄惨,攻城节奏瞬间被打乱。
后续的一千多名骑兵则趁势掩杀,将混乱进一步扩大。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完全超出了北真人的认知。
那雷鸣般的响声,那远超弓箭射程的致命攻击,让十几万北真大军都出现了瞬间的恐慌和骚动,攻势为之一滞!
城头上压力骤减的守军,目瞪口呆地看着关下那支天降奇兵,尤其是那百名使用“妖法”的骑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神机营毕竟只有百人,携带的弹药也有限。
他们的突袭虽然凌厉,制造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但面对十几万大军,终究无法造成根本性的重创。
在初步达成搅乱敌军、缓解关城压力的目的后,萧景果断下令撤退。
两千骑兵来去如风,在北真大军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组织起有效围剿之前,便已脱离接触,迅速消失在关外的丘陵地带。
尽管未能歼敌主力,但这支神秘军队的出现,以及那超越时代的恐怖火力,无疑给北真大军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也暂时解了山海关城破的燃眉之急。
完颜律立于中军大帐前,遥望那支如鬼魅般切入战场、又迅速消失在尘烟中的骑兵,脸色铁青,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那诡异的爆响、那远超认知的杀戮方式……与之前六路大军溃败时传回的情报一般无二!
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切的寒意。
这支军队,人数虽寡,却拥有着他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
他们来去如风,火力骇人,自己这十几万大军,在其面前竟显得如此笨重而被动。
派兵追击?
完颜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大军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在旷野中被那恐怖火力一片片收割的场景。
那不是战斗,是送死!
派多少人,都只是徒增伤亡,成就对方凶名罢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杂着巨大的挫败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
难道……真要就此退兵?有这样一只军队在,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攻下山海关。
他盯着山海关雄伟的轮廓,眼中满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