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高门 第296章 轼主

夜越来越深,宫中,却灯火通明,大摆筵席。

案头,有酱羊腿、炙羊肝、炖猪排、五味脯、跳丸炙等等。

另有两道珍贵菜式。

一是胡羹,这是以羊肋混羊肉煮熟,把肥肋骨抽掉,切肉成块,加葱头、芫荽、以安石榴汁数合调味。

另一道则是蒸小猪,论起珍贵程度更甚于胡羹。

制法极其繁琐,先把肥小猪煮至半熟,放入豆豉汁中浸渍,另以生秫米一升不经水,浇盖浓汁浸渍至发黄才煮成熟饭。

之后用豆豉汁洒在饭上,以姜、桔皮、葱白、桔叶等调料连同小猪、秫米饭混在一起,放到甑中密封,蒸两到三个时辰。

最后用熟猪油加豉汁泼洒在猪上,香嫩异常。

满满一几案都是肉食,与江南饮宴以果蔬、鱼及鸡鸭为主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但酒都一样,上的是桑落酒。

而在阶下,有怀抱着琵琶、各式胡琴、以及小鼓的乐姬。

她们与江东分坐于左右两侧不同,挤成一团坐在大殿的最下首,面对阶上,约十余人,极其抢眼,奏着忽紧忽慢的乐曲。

又有下着透明紧身束体长裤、上着露半截胸脯的暴露式亵衣外加薄纱的歌舞姬盈盈起舞,均是十七八的妙龄,那青春**的气息,引人目不暇接。

而在每个人的身边,各有两名十四五岁的美艳女子,两两陪坐着。

“好,好!”

一曲奏罢,慕容德大声叫好,端起酒杯,笑道:“既有美人,岂能无美酒?诸卿与朕同饮之!”

说着,一饮而尽。

微黄的酒液沿着胡须滑落,把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

“谢陛下赐酒!”

“干!”

一众慕容氏贵人也是醉了,哈哈怪笑着,搂着身边的美人儿,那粗糙的手伸入衣襟里肆里**,女子们隐约现出痛苦之色,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诸君同饮!”

慕容德看着这一幕,又端起了酒杯。

是的,这样的好日子没几天了,能过一次是一次。

宫外的黑暗中,贴着墙,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名豪强部曲汇聚而来,个个提槊挎弓,背上负着箭壶,这都是各家耗费重金砸出来的部曲,对战骑兵,或许不是慕容氏的对手,但下马步战,他们不怵任何人。

闾丘闯左右看了眼,已经有了将近三千人,顿时手一招:“走!”

广固皇宫是以原曹嶷的牙署改建而来,范围并不大,也未筑有城墙,只围着一圈丈许高的土墙,不过墙面较宽,约两尺左右,可以站上面射箭。

一道道勾索掷了上去,紧紧咬住墙头,各家部曲身着皮甲,向上攀登。

“什么人?”

刚一站上去,就被箭楼的守卫发现。

“射!”

有声音呼喝。

一枚枚箭矢**过去。

“啊!”

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重重坠下,砸在地面上,发出砰的闷响。

“杀!”

既然闹出了动静,索性也不装了,顿时喊杀声四起。

一名名部曲落到地面,稍作集团,就以百来人一队,向各方冲杀而去。

两侧屋舍内,开始有质问声。

须臾,这种声音又变成呵斥与怒骂。

惨叫声随之而起。

各家部曲不说废话,逢人便杀,除了女人。

当然,女人落不到他们头上,这是闾丘光根据王愔之历年的所作所为,揣磨出的上意。

王愔之喜欢把女人分配给有功将士。

屋舍里驻扎着守军,当他们听到外间的呼喊呵斥以及惨叫声后,下意识冲杀出去。

可是刚刚出了门,就被一阵箭雨射翻,又有枪兵和刀盾手涌入,逢人便杀。

胡人步战不如汉人,又被趁夜偷袭,哪里能敌得过?

于是狼奔豕突,但皇宫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没一会已被诛杀殆尽。

这一幕,在处处上演。

广固皇宫的主殿也叫太极殿,两侧与前后的附属建筑内,血光冲天,死者枕籍。

一群殿中执戟武士宿于左近,闻声赶来,但是各家部曲已经杀红眼了,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怎么回事?”

巨大的动静传入殿内,有未醉的厉害的鲜卑贵族霍然站了起来,本能的想拨刀,可是刀没带入殿中。

“轰!”

“轰!”

大门被踹开,一群人冲了进去。

“啊!”

殿中的女子惊叫。

闾丘闯锐目一扫,暗道可惜,不愧是慕容家的女子,天生丽质,又肌肤欺霜赛雪,带有一种异域风情。

说实话,敌国后宫是非常重要的战利品,漂亮的女人更是顶级财富,还有敌国贵妇身份加成。

作为胜利者的一方不知道有多垂涎。

这并非缺女人,而是这种身份的女人很缺。

身份,是很多人最容易忽略的东西,后世的薛怀义为武则天争宠吃醋,是迷恋那六十岁的身体吗?

不,在他胯下婉转承欢的,是一代女皇啊。

王愔之军中,不知多少人在觊觎呢,你把她们抢走了,不被人恨死?

兄长严令他不得私取,他也知轻重,很快就收回目光,挥手道:“杀!”

部曲们冲入人群,如砍瓜切菜般,将赴宴的慕容氏贵族乱刀砍杀,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女子们瑟瑟发抖,抱头痛哭,慕容德酒也醒了几分,撑着几案站了起来,向前望去。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刚要喝问,却见满地的尸体,顿时一惊!

彻底清醒了。

“卿欲谋反耶?”

慕容德喝问。

闾丘闯暗叹。

老实说,若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背负上轼主的恶名,可是闾丘家必须自污,否则纵使不被王愔之清算,也会渐渐衰落。

原不其太守李嶷能杀慕容镇献城,为何你闾丘氏就杀不得慕容德?

在这乱世中,不吃人就是被吃,为了保住兄长青州别驾的名位,必须要自泼一盆污水。

而且很多时候,主君想搞一家士族,未必要亲自出手,只须提拨一家与之敌对的士族,就足以将你家吃干抹净。

你不是自己人,我为何要护着你?拿你家的田宅美人去赏赐给我的自己人不香吗?

更何况,闾丘氏只是占了个族运绵长的好处,从齐桓公时代流传下来,但在秦汉之时,族名不显于华夏,仅在临淄一带保有一定的影响力。

换句话说,千年以来,闾丘氏已经褪化为了一介地方豪族,别说与东晋的王谢相比,就是与西晋的裴羊诸族也远有不如。

闾丘氏要想在将来的新朝据有一席之地,必须紧跟王愔之。

“燕主落入魏人手中,亦是死,今日便由仆给燕主一个痛快!”

闾丘闯决定亲自动手,毕竟能给王愔之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于是拨剑上前,当胸溯去。

“呜~~”

慕容德一声闷哼,身形倒退数步,他有无数的质问责骂,可是全身的力气如漏风四处泄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喉头咕咕两声,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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