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胡们如潮水般退却，留下了一地的人马尸体。
话说这段时间，王愔之军中得天天吃马肉了，从昨天到现在，捡了数千匹马尸，今早没吃完的，全部抹盐腌了起来。
接下来还得腌一大批。
“尔母，是谁下令攻打晋人的？”
“要叫老子知道，非得拧下他的脑袋不可！”
“我阿大，我大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
杂胡们则是走一路骂一路，有的还嚎啕大哭。
王愔之也纳闷的很，到底是谁在无脑送人头？
他不记得自己在魏国安排有奸细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自己付出的，只是箭矢，而魏国付出的，却是活生生的人命，换取的代价，阵亡才百来人，中箭受伤者不超过五百，依然由健保营在施救。
“兴许是炸了营！”
穆崇望向山下的目光久久收回，沉声道。
炸营不是营啸，毕竟军队讲究无脑服从，而杂胡又是天生的性格暴燥，不讲军令，有的时候几句口角，或者有人心里憋着股气，纠集了些人手，就往山下冲。
旁人不知就里，以为上面发布了命令，于是也跟着冲，然后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波及到九峰。
遂有了千军万马冲击下山的奇观。
“呼~~”
拓跋仪无奈的呼了口浊气出来。
他也认可了穆崇的看法，对于杂胡，魏国只是大致羁縻，并非直接统治，这只能是自认倒霉。
接下来的两天，魏人没再送人头了，而是从山坡到山顶，挖掘沟濠，以土石堆垒，构筑起一道道的防线。
每一道间隔十丈左右。
卞范之出身于济阴卞氏，济阴，顾名思议，位于济水之南，大体处于今山东省荷泽境内，距离广固不是太远。
此时便叹道：“自神州陆沉起来，我汉家的本事被胡人学了不少，如今胡人也学会挖壕堑啦。”
“是也！”
张法顺赞同道：“齐国旧地，亦为腥膻污染，幸得王郎领我等光复旧土，否则至死，也难以再看到这大好河山矣！”
卞范之就觉得恶心，横了一眼过去。
桓玄和司马元显都在的时候，二人各为其主，互相为敌，如今同在王愔之麾下，已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不过卞范之仍是极为不齿，暗道了声寒门就是寒门，一有机会就阿谀拍马。
第三天，十余座弩台已全部搭建好，一具具床弩被拖拽上去，周围还分布着弩手。
另有二十具投石机竖了起来，投掷的并非石块，而是硫酸罐子，与硫酸手雷相比，罐壁加厚过了，并有细麻线编织的粗网兜住。
以防止在腾空的那一刹，因受力过大而解体。
经过充分实验，证明用网兜住是行之有效的，既便陶罐开裂，也能兜着飞出一小段才会碎开，不至于淋泼到军卒们的头顶上。
“放！”
一名军卒挥动巨斧，将绳索砍断。
“绷！”
梢杆猛的向天空弹去，一枚陶罐斜着抛掷向高处，划出优美的弧线，狠狠砸在了山坡上。
远远的，就能听到砰的一声，陶罐炸碎，酸液迸射开来，并未伤到人，不过迸射范围，约在三丈左右。
合着现代，就是十米，相当于一枚手榴弹的爆破范围。
已经可以了。
第一枚起到定位作用，各投石机的操作手心里大体有了数。
当然，也只能是大体，指望这玩意儿精确打击是不可能的，不过山头上处处胡虏，总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时候。
“放！”
“放！”
一根根绳索被砍断，一枚枚陶罐腾空而起。
穆崇极其二子满脸的莫名其妙之色。
“哈哈~~”
穆遂留哈哈一笑：“晋人搭建起投石机，不投石弹，却投陶罐，简直是殆笑大方！”
“是啊！”
穆忸头实在找不到反驳点，只能违心附和：“更可笑的是，他那罐里还装着水，莫非指着被淋到了就能把人淋死不成？”
周围众将也是一阵哄笑。
穆崇却不敢大意，锐目紧紧盯着飞来的陶罐。
“砰！”
“砰！”
陶罐接二连三的落地炸开。
“啊！”
突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约有五六名拓跋氏骑兵被迸射的酸液波及，捧着脸，痛苦的满地翻滚。
紧接着，不远处又有惨叫传来，这一次的硫酸罐捡了个大漏，砸入密集人群，足足二十余人受到波及。
因天气炎热，不少人都光着膀子，浓硫酸直接溅射在身上，当即皮开肉烂，冒着森森白烟。
“怎么回事？”
穆崇面色大变。
几名亲兵急匆匆地跑过去，没一会子，抬了名伤者过来。
众人一看，倒吸了口凉气。
就见身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灰黑色斑块，皮肤都烂了，呈焦炭状，面孔也是，一双眼睛已经瞎了，向外冒着白烟。
显然，此人即便不死也废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宁可看到这人当场身死。
要知道，残而不死，多了张吃饭的嘴，却不能作战，对于军中就是个负担。而这种人还不能一刀了结，不然对军心士气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到底出了什么事？”
穆遂留问道。
那人哭嚎道：“仆也不知啊，就看到一个陶罐在眼前炸开，然后有水液溅到身上，顿时疼痛难忍，还泼进了眼睛。
仆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并且这股疼痛还往头颅里钻，求求你们，给仆一个痛快吧，这比死了都难受啊。”
众人面面相觑。
一名部将突然恍然大悟道：“将军，当初晋人在小沛也使过这玩意儿，仆听被释放的人说，晋人用手掷出小陶罐，杀伤了我军不少人。
症状就和此人差不多，也是身上被溅了后如同焦炭，一大块皮肉都坏死了。”
“啊！”
“啊！”
四周围，陆陆续续又有惨叫声传来。
突然所有人都觉得后背麻凉，这要是当头挨一记，自己岂非也是类似的不死不活模样？
“绷绷！”
又有巨大的弓弦声响起。
弩台上的床弩，也开始向人群密集处发射三尺巨箭。
又有十余人被穿透而死。
穆崇心里拨凉。
打阵地战，真不是草原骑兵所擅长，耗在这里，只能是慢慢失血，而且军中的不安与恐惧将会渐渐累积，最终会发生什么，很不好说。
可是如放弃尧王山，背后就是广固，魏国的十来万大军将无险可恃，万一再被晋人借助山区地形再来一次围剿，拓跋遵之败未必不会重演。
“着众军自行隐蔽，一旦晋人攻山，便是我大魏大破晋军之时！”
穆崇喝道。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放弃尧王山的后果他承担不起，只能先苟着，以待晋人攻打山头，或有重创晋军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