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高门 第250章 战事将起

倭人作为皇协军,无疑是合格的。

天刚放亮,就行动起来,驱使俘虏拆卸那八十条倭船与数十条新罗船只。

这些船只的质量太差,王愔之都不敢驾着出海第二次,不过把木板拆卸下来,用于建造码头,也算是废物利用。

军卒除水军,则往前开,以防止不其方向来兵,这样的举动,让倭人更加感恩戴德,以为晋人充分放权给他们,于是更加卖力了。

一时之间,皮鞭抽肉声不绝于耳,还伴着各种听不懂的咒骂威胁。

王愔之又以一幢鸳鸯阵护送匠作营入不其山寻找水道,搜索合适的伐木地点。

毕竟树不光要砍下来,还要运出去。

没有山上的溪流,一根木头也别想运走,不其山上到处都是树,还有深谷,想让圆木自然滚落下山近乎于不可能。

“有人来了!”

突然刘兴男惊呼一声。

前方,有烟尘荡起,数百骑于烟尘中驰来,至军前来百步勒马停住。

一名中年人策马而出,拱手问道:“仆长广太守李嶷,不知来的是晋国哪位将军?”

苏荃也在,哼道:“什么长广李氏?当初石勒痛恨曹嶷反复无常,破了青州之后,大肆屠杀,当地士族豪强非死即逃,几成赤地,长广亦不幸免。

这李氏,也不知是从哪里迁来冒籍顶替,先后仕石及苻氏,今又仕慕容,遂得以延续至今。”

苏荃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鄙视,毕竟长广苏氏虽曾一度沦为海贼,却未曾仕胡,是绝对的**正确。

苏峻与庾亮之间的矛盾,用现代话来说,是人民内部矛盾。

遑论苏峻还是郗鉴引来攻伐王敦。

而高平郗氏是王愔之的母族,从这个角度来看,苏荃与王愔之也有些关系。

王愔之懂了,这些豪强占据青州也就是几十年间的事,根基薄弱,那他的策略也要换一换。

原本他打算以怀柔手段拉拢当地士人豪强,但如今已没必要,可以直接威逼,不从,攻破坞堡城寨就是。

“呵,晋国?”

王愔之呵的一笑:“尔等久居胡地,莫非连大晋都不认了?本将乃徐州刺史,平北将军王愔之,督徐青冀幽平并六州诸军事。”

“这……”

李嶷与身后几名当地豪强交换了个眼神,心里暗暗叫苦。

其实他们欢迎慕容德入主青州,是慕容德实力薄弱,只能有效统治广固一带,其余的广袤地域必须委托给当地豪强自治。

一户户豪强,就相当于一尊尊土皇帝,多么惬意自在?

这正是地方豪强最喜爱的**生态。

可如今,晋人的到来意味着动荡。

李嶷又放声唤道:“不知使君来长广,是为何事?”

王愔之道:“慕容德窃占青州,僭燕主位,月前,又趁拓跋遵来攻之时,遣慕容镇袭我彭城,今本将兴义师,兵分两路,一路攻穆陵关,一路泛海而来,讨伐慕容德。

君等皆我晋人,正是举义响应王师,重振门楣之时,切莫自误!”

顿时,对面起了小声议论。

最怕的事情来了啊。

王愔之攻伐慕容德,意味着青州地界的大洗牌与重新站队。

这还不能犹豫,要么坚定的支持慕容德,要么立刻归顺王愔之,否则战事推进下去,先不提战后的清算,就是来回的拉据战,也足以让他们家破人亡。

淮南千里之地为何了无人之烟?

从曹魏开始,就与孙吴在淮南拉锯,你打过来,我打过去,今日征发粮草,明日索要僮仆,再大的家业也败光了。

至大晋统一,淮南也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但好景不长,永嘉之后,先是石勒侵掠淮南,然后苻秦崛起,又与晋室在淮南拉锯。

不要以为苻坚是什么好东西,他所谓的明主光环,只是针对姚羌和慕容燕。

这也不是他傻,而是氐人丁口不足,他的基本盘有限,不得不对姚羌和慕容燕采怀柔态度,实则他对底层民众是非常残暴的。

横征暴敛,大发役力,不比石虎差。

北方的胡人政权,都在有意识地消磨北地的汉人力量,石虎在位时,就持之以恒地大肆征用汉人民力,死伤累累。

石勒更有屠青州之举。

所以说,胡与汉根本不可能自然融合,唐朝倒是执行了民族融合政策,结果引发了安史之乱。

很多人认为唐朝系统性的歧视河北,才使得河北的士家大族联合安禄山作乱,可这并非深层次的原因。

根源在于,自两晋南北朝以来,河北已经没多少汉人了,当地住民多是胡人后代。

难道唐朝不知道在河北设府兵的好处吗?

但是他不敢设,大唐在河北没有基本盘,设了府兵只是资敌。

王愔之设府兵,也是严格甄别种族成份,他不可能征发异族当府兵,将基本盘置于人手。

一方融合另外一方,凭借的是刀与弓,血与火,从来不是两情相契,温情脉脉。

现代欧洲和加拿大,已经彻底撕下了世界大同的虚伪面纱,只有小胡子的民族政策,才是最贴合可行的道路。

以李嶷为首的不其豪强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慕容德给的条件太优厚了,即便重归大晋,也不可能更好。

而且倘若双方打的你来我往,将青州作为主战场,等待他们的,就是族灭人亡。

“府君不宜速下决断,当务之急,还是看广固如何应对,若派精锐前来,尚可一战,若只遣偏师,不如投了晋人,可保家业。”

“此举还不够,还须弄清晋人究竟有多少兵力,穆陵关情况如何,府君尽量拖延些时日再说。”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说。

李嶷唤道:“兹事体大,仆不敢擅自做信,还须与乡老商议一番,请使君多等待些时日。”

“也好!”

王愔之点头。

“仆等告辞!”

李嶷拱了拱手,与随从策马离去。

徐道覆从旁道:“仆料不日,慕容德必遣大军前来。”

“但愿如此,可连不其一并解决,届时就由复堂留下,替我镇守不其!”

王愔之点头。

“多谢使君,仆肝脑涂地,敢不效死!”

徐道覆大喜。

王愔之留徐道覆镇守不其,主要是青州局势复杂,以徐道覆的阴毒手腕,可威逼利诱,将之掌控。

而且徐道覆并非不通军略,当初攻打阳羡,一群乌合之众也如臂使指,若非碰到自己,阳羡九成九被破。

忙忙碌碌中,码头渐渐成形,俘虏又在倭人的驱赶下,开挖船坞。

值得一提的是,不其以北,大体在现代的威海一带,有一座盐场,这也是慕容德的一大财源,王愔之毫不犹豫的袭击了盐场,俘获数百众。

在青州未定之前,他也没有能力开发盐场,但是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只要他还留在不其,慕容德绝不敢再投入人力物力去重新开发。

而且青州的盐场毁了,有益于他的洧州盐行销青州。

两日后,广固!

“晋人来了?”

得到回报,慕容德大惊。

慕容镇被逼退之后,慕容德为防王愔之报复,于穆陵关布下重兵,上回晋人舰队临时泊岸停靠,给他敲响了警钟。

可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调往不其了,只能自己骗自己,晋人只是偶一停靠,并无从海面登陆之意。

可这时,已没法再欺骗自己了。

慕容镇从旁道:“陛下,对晋人绝不可姑息,一旦他在不其站稳阵脚,再从穆陵关两路夹攻,广固危矣。

据李嶷上报,晋军约有两万余,臣愿领精骑一万,会同长广地方豪强,可汇集两万兵力,将晋人赶下海去。”

“这……”

慕容德眉心微拧。

他的核心兵力只有两万多,万一这一万骑折损过多,对于南燕将是个重大打击。

可是吧,晋人从不其上岸,预示着穆陵关天险已失,倘若晋人取下不其,广固将直接暴露在晋军的兵锋之下,永无宁日。

“也罢!”

慕容德深吸了口气道:“朕再从广固征发役兵一万,一并与卿,此役只可胜,不可败,务必要将晋人赶回海里,令其不敢再从不其上岸!”

“臣遵旨!”

慕容镇躬身施礼。

“朕给卿五日时间筹备,速去罢!”

慕容德挥了挥手。

慕容镇再施一礼,转身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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