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从金榜题名到权倾朝野 第134章 下定决心,二相斗法

贾老太太迎着烛火惨淡的光芒,嘴角缓缓扯动,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无比阴冷的笑容。

那笑容镶嵌在她枯槁濒死的脸上,如同深渊裂开的口子,诡异而渗人。

“王爷,您真是端方君子。”

贾老太太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残忍的清醒。

“事到如今,王爷真以为,皇帝还会给四王八公留那百年清誉,会顾念祖上功劳嘛。”

“没有此事,难道隆化帝就会放过你们吗?”

她猛地喘息几口,如同破旧的风箱,声音却字字如刀。

“荣国府,就是前车之鉴。”

“今日荣府之哀嚎,明日便是四王府之丧音。”

“陛下之心,早已如那古井寒冰。”

“他登基靠的是什么?”

“是忠孝仁义嘛,不是,是血洗,是宫变。”

“这样的人,会容得下拥有兵权、与太上皇渊源深重的四王嘛,痴心妄想。”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水溶眼中剧烈的挣扎与动摇,继续厉声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王爷方才所言。”

“然待宰之猪羊尚且会嘶嚎蹬腿,我四王八公百年世家,难道连一搏之胆气也无了吗?”

狂风愈发凄厉,吹得书房门扉吱呀作响。

雨点终于开始落下,噼噼啪啪地砸在屋顶青瓦上,声响急促而密集,如同战场催命的鼓点。

小书房内,光影在贾老太太扭曲的面容和水溶惨白的脸上飞速跳跃。

水溶脑中一片混乱。

是啊,没有“养寇自重”,皇帝就会放过他们吗?

贾老太太的话像毒针,扎破了他仅存的幻想。

荣府的今天,那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

元春在深宫发疯失宠,宝玉在家中魇魔发疯,贾府声望一落千丈。

这分明是皇帝温水煮青蛙、抽筋扒皮的手段。

下一步,就该西海了。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恐惧如同冰水浇头。

但一股深埋在血液里,属于百年勋贵家族的、近乎原始的、对权势存续的疯狂渴望,被贾老太太点燃了。

束手待毙是灭族,放手一搏…或许…

贾老太太捕捉到他眼中那瞬间掠过的、代表屈从于黑暗的狠戾。

她猛地咳嗽几声,身体摇摇欲坠,如同狂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声音更是气若游丝,却带着最后一击的力量。

“王爷,如今趁着四王还掌握着西海边军,趁陛下如今还被朔方军北征、国库消耗所牵引。”

“这或许是、或许是最后动手的契机了。”

她伸出枯瘦如鹰爪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直直指向水溶。

“一旦等陛下腾出手来,如同收京营那般整顿西海。”

“届时,兵权一失,什么太上皇恩泽,什么百年世交情谊,统统都是过眼云烟。”

“到那时,才真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任其宰割,再无半分生路。”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话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最后警告。

最后的生路,最后的契机,任其宰割。

这些词像锋利的碎片,疯狂搅动着水溶的心脏。

窗外凄风苦雨,那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如同无数战鼓疯狂擂动,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仿佛看到了隆化帝冷漠的眼神投向地图上的西海防区,看到了西海军营被中央派系的将领接管,看到了自家王府被贴上封条,妻儿老小沦为阶下之囚,百年荣耀化为灰烬。

水溶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温润如玉的眸子深处,所有温文尔雅的伪装彻底剥落,只余下野兽垂死挣扎般的、冰冷决绝的野性与狠厉。

“老夫人。”

水溶的声音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沉稳,他站起身,对着连坐姿都勉强维持的老太太,深深一揖到底。

“本王,受教了。”

“今日之言,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那里面不再是绝望和惶恐,而是一种豁出去之后的疯狂赌注。

“你说的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舍命一搏。”

“西海便是那最后的避风港。”

“四王与荣国府,休戚与共,只要我北静王府根基尚存一日,必倾尽全力,保荣府一门香火不堕,尽力扶持,不让老夫人苦心维持的门楣就此沉沦!此诺如山,天地可鉴!”

风雨声中,他的誓言冰冷而沉重,没有多少情感的温度,却充满了冰冷的交易与铁血的承诺。

贾老太太终于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强行绷紧的最后一根弦瞬间松垮下来,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囊,肉眼可见地萎靡坍缩下去。

脸上那诡异的光也消失了,只余下灰败的死气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分不清是感激的笑意还是完成一桩大交易后的麻木。

窗外的雨帘滂沱,将天地染成一片混沌。

北静王府小书房紧闭的门扉,隔绝了所有声音,也掩盖了一个足以在日后掀起西海滔天巨浪的秘密盟约,一个用无数边关军民鲜血浇灌的、绝望的求生赌局。

神都的暮春,暮色如浓墨般浸染天际。

城内,暗流在深宅高门间奔涌,无形的棋局已落至最关键的几步。

两日后,萧钦言府上。

萧钦言端坐书房,窗外新萌的嫩叶在渐起的晚风中轻曳。

一只素白胎薄釉匀的建盏在他手中缓缓转动,清冽的茶香混合着冰片沉香的气息在室内弥散。

他闭目养神,神态是前所未有的闲适与笃定。

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盏沿,一抹几不可察的得意纹路在他嘴角漾开。

“成了。”

两个字轻飘飘吐出,却似定音之锤,落在他心中那盘布局的大棋之上。

那瘸腿的乞丐道士……呵,一个被精心打磨的饵料。

不过是寻了一个家破人亡、流落神都的道门破落户,稍加点拨,诱之以利——许他一场泼天富贵,足以抹去他前半生的悲惨印记。

再略施易容,织造一场偶遇,此人便化身成了指点迷津的“高人”,恰到好处地在贾政心灰意冷、惶惑无计的当口,“偶遇”于玄真观外。

“西海超脱”

那四字藏头,早已在萧钦言腹中推演无数遍。

要的就是这般看似玄奥、直指核心的箴言。

贾史氏那老虔婆垂死挣扎,果然像溺水者抓住了这根浮木,不遗余力地扑向北静王府,点燃了四王心底那把名为恐惧与野心的干柴。

计划,隐蔽而完美。

安排此事之人,连带着那个瘸倒是,此时已经埋在了黄土之下。

神都之内,无人能联想到这位“天赐机缘”的瘸道士,竟与当朝首辅有丝毫关联。

“搅吧,将这西海之水彻底搅浑吧。”

萧钦言心中冷笑,唇边笑意更深。

他呷了一口清茶,眼底是稳操胜券的寒光。

耳边仿佛已能听到西海边军快报的嘶鸣声。

只需要一点火星,四王手中那焦躁的力量,便会化作燎原的战火,点燃早已盘踞在西海沿子、蠢蠢欲动的番邦野心。

十五万?哼,只要战端一开,具体数字,还不是那些急于“保位”的四王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林如海费尽心机促成的朔方军北征,苏慕白在幽州搞的羊毛织造,都将在两线同时燃起的战火和朝廷骤紧的财政下,变成一纸空谈。

他这步棋,将借四王与荣国府求生之欲,化为最锋利的刀,一刀斩断林如海北疆计划的根基。

而他,萧钦言,只需坐在这神都中枢,静待那东风吹来的捷报,不,是“惊报”。

窗棂上,烛影为微风所动,微微摇曳,却丝毫撼不动他稳坐如山的身姿。

与此同时,林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林如海正襟危坐于书案之后,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却仿佛重逾千钧的信笺。

信笺上墨迹未干,字迹笔走龙蛇,正是苏慕白从遥远的幽州加急送来的密函。

他逐字细读,眉宇间初是凝重,渐渐化开。

当读到最关键处,那双洞悉朝野、算尽人心的深邃眼眸,骤然绽出一点明亮的光彩,如同划破沉沉夜色的流星。

素来沉静端方、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由衷的、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

那笑意,并非张扬,更无得意,只是极深沉的赞许与棋逢对手的默契交融。

林如海将那薄薄信纸凑近灯烛,焰苗跳动,映着他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好一个慕白,好一个将计就计。”

心中无声的喝彩如潮翻涌。

密函所述,正是幽州“云裳阁”在神都掀起的风潮,以及因此引动的那条隐于幕后的“利益锁链”。

更重要的是,苏慕白敏锐洞察到了西海方向可能出现的、源于内部倾轧的变数。

苏慕白并不知道隆化帝幽禁贾元春之事,不过苏慕白早早便预料到了,萧钦言不会坐以待毙。

作为一个争权夺利的高手,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林如海和苏慕白这对政敌翁婿走的畅通无阻,一步步把他逼上绝路呢。

而能让他利用的人,也无非就是四王了。

在信中,苏慕白并未直言如何破解萧钦言的杀局,却字字句句在勾勒一局更大、更深远的棋。

“岳父大人钧鉴。”

“西风已起潜流,非欲阻之,乃引其潮。”

“羊毛之暖,可御北地之寒,亦可燃燎原之火。”

“今‘云裳’之奢已入贵人眼,织造之利初显其芒,恰如明珠投暗海,光晕自会引来群鲨环伺。”

“西海惊涛若起,其声震天者,亦不过是惊醒了沉睡于‘利’字之下的巨兽罢了。”

“北疆之势,不在塞外一城一池之得失,而在人心所向,国运所系。”

“铁骑洪流,自当犁庭扫穴;财货之流,亦能移山填海。”

“请静待,彼处‘风火’愈炽,此处‘财帛’之心愈坚,则北向之策根基愈固。”

“当巨浪排空之际,方见暗礁之下何为真砥柱。”

“婿在幽州,与三军同待军令,亦静候神都变局。”

林如海合上信笺,指尖轻轻在纸面上敲击着那“静候神都变局”几字。

原来女婿远在边陲,目光却早已穿透千山万水,落在了这神都波云诡谲的中心。

真可谓是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之外。

林如海走到窗边,推开半扇。夜风吹拂,带着庭院泥土与新叶的气息。

仰望那片被神都灯火晕染、看不见星辰的夜空,此时林如海的眼中再无一丝忧虑,只剩下洞悉一切后的沉静与期待。

他,同样在静待“好戏开场”。

只是他所期待的,并非西海的烽烟狼嚎,而是当那场由敌人亲手点燃的战火映红天际之时,潜藏在“云裳阁”缕缕丝线之下,那由贪婪、利益和国家意志交织而成的、真正的帝国洪流,会以何等汹涌澎湃的姿态,扭转乾坤。

书案上,那盏跳跃的烛火,将林如海含笑的倒影投在粉墙上,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融入了窗外深沉的夜色里。

一场由人点燃的风暴正在西海酝酿,而另一场源于人心的巨浪,亦已在神都的无形之海中,蓄势待发。

他和萧钦言都在等待,等那东风吹来的消息——只是前者等的是致命破绽,后者等的是制胜之机。

夜,更深了。

神都内外,无数双眼,都望向了西边。

无声的硝烟,已在纸背与人心间弥漫开来。

二十日后,大明宫后苑的暖阁内,地龙烧得极旺,鎏金瑞兽熏炉里袅袅逸出沉水香的淡雅气息。

这里本该是隔绝深宫寒意的温柔乡,此刻却凝滞着一种比殿外料峭春寒更刺骨的冰冷对峙。

隆化帝斜倚在铺着明黄锦垫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扳指,姿态看似闲适,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掌控一切的傲慢,投射向坐在他对面的老者——太上皇。

太上皇只披了一件家常的赭色团龙常服,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绾着,坐在窗边圈椅里,手里捻着一串菩提子佛珠,半眯着眼看着暖阁外金明池上几丛未化的残冰枯荷。

他身处这金碧辉煌的牢笼,脸上却没有半分颓唐,反而有一种经过滔天巨浪后的深沉静谧,仿佛隔着遥远的时光,审视着眼前这位将他赶下龙椅的儿子。

空气静默得令人窒息,只有炭火爆开的微响和更漏滴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