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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玄点头：“母亲放心，我知道。”
待老夫人和侯夫人回房休息，沈景玄回到墨渊斋。
书房里还留着淡淡的墨香，书案上放着岑晚音跟着他读书时，写的《论语》抄本。
他拿起抄本，指尖拂过那些字迹。
想起宫道上她强装镇定、眼底却藏着慌乱的模样。
他低声自语：“晚音，你以为躲到太傅府，就能躲开所有过往？可我是你的老师，是你的‘舅舅’，这份身份，这辈子都解不开。你要安稳，我便护着你的安稳，只是你别忘了，无论何时，只要你回头，我都在。”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墨渊斋的窗棂上，簌簌作响，像在回应他未曾说出口的牵挂。
雪落了半宿，棉絮似的雪片借着风势，把京城的砖瓦、树梢都裹得严严实实。
次日清晨，岑晚音推开听竹苑的朱漆木门时，寒气裹着雪香扑面而来。
院外的青竹早被积雪压弯了腰，竹枝垂在墙头，倒像是给院子镶了圈蓬松的白边。
廊下的铜炉还燃着炭火。
她刚把熬得浓稠的姜汤倒进白瓷碗，就听见屋里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昭昭穿着件簇新的厚棉袄，棉袄领口还缀着圈狐狸毛，手里攥着昨晚没放完的烟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姐姐！你快看！雪把竹叶子都盖住啦！”
昭昭举着烟花，鼻尖冻得通红，说话时还带着白气，可眼睛却亮得像浸了雪的星子。
“外祖父说今天雪停了，能陪我堆雪人，还要给雪人安上胡萝卜鼻子！”
方承业跟着走出来，手里拎着把新扎的竹扫帚，扫帚尖还沾着雪粒。
他看着昭昭蹦跳的模样，眼底漾着笑意。
“别急，先把廊下的雪扫干净，免得你跑的时候滑倒。晚音，你熬的姜汤正好，快给昭昭盛一碗，暖暖身子再玩。”
岑晚音把姜汤递过去，看着外祖父弯腰扫雪、弟弟捧着碗小口喝姜汤的模样，心里像被炭火烘着似的，满是安稳。
可目光扫过院门外那条通往街市的小路时，她总会下意识地顿一下。
昨夜从宫里回来，宫道上沈景玄的话还在耳边绕着。
那些话像根细细的线，轻轻牵着她的心思，让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正想着，春桃裹着件青布棉袄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个描金的锦盒，锦盒边角还沾着点雪。
“姑娘，侯府派人送东西来了，说是给您和小公子的新年礼，还特意叮嘱要您亲自收着。”
岑晚音掀开锦盒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两匹绸缎。
一匹是藕荷色的，上面绣着细碎的腊梅，针脚细密，和她昨晚在宫里穿的那件宫装料子竟有七分相似。
另一匹是宝蓝色的，上面缀着小小的老虎纹，老虎的眼睛还用金线绣着，活灵活现。
正好适合昭昭做件新年的棉袄。
盒底还压着张叠得整齐的宣纸，上面是沈景玄熟悉的字迹，笔锋清隽，只写了八个字。
天寒加衣，莫忘保暖。
“姐姐，这里面是什么呀？”
昭昭喝完姜汤，凑过来扒着锦盒边。
一看到宝蓝色的绸缎，眼睛立刻亮了，伸手就要去摸。
“哇！是老虎！和我去年画的老虎一样！好漂亮！”
方承业笑着揉了揉昭昭的头：“侯府倒是有心了，这匹宝蓝色的绸缎正好给昭昭做件新棉袄，过年穿出去，保管是京城里最精神的小公子。”
岑晚音攥着那张纸条，指尖微微泛白。
她知道沈景玄是好意，可这份好意里藏着的牵绊，让她越发不安。
她如今只想守着外祖父和昭昭，在听竹苑过安稳日子，不想再牵扯进过去的恩怨里。
她把绸缎轻轻叠好，递给春桃：“收起来吧，等过几日天气暖和些，找绣娘来给昭昭做件新衣，再做条棉裤，省得他跑的时候冻着腿。”
转身回屋时，她悄悄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袖袋的夹层里。
有些痕迹，还是藏起来比较好，免得外祖父看出端倪，又要为她操心。
而侯府的墨渊斋里，沈景玄正站在书案前，手里捏着支狼毫笔，目光落在案上的舆图上。
舆图上标着城郊贫民区的分布，还圈着几个需要赈灾的村落。
吴总管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捧着个暖炉，低声禀报。
“侯爷，太傅府那边回话了，说您送的绸缎，岑姑娘已经收下了，还让小的谢谢您的惦记。小公子见了那匹宝蓝色的绸缎，高兴得直跳，方太傅也说您有心了。”
沈景玄指尖顿了顿，狼毫笔在舆图上轻轻点了点，语气平淡。
“知道了。城郊贫民区的粮食和棉衣都送过去了吗？别让底下人克扣，务必让百姓们都能拿到。”
“按您的吩咐，昨天就派了人送去了，还让账房先生跟着去清点，百姓们拿到粮食和棉衣，都在门口给您磕头呢。”
周总管把暖炉放在书案边，又道：“还有，宋侍郎那边，今早已经把春祭的奏折递到宫里了，奏折里提了要在城郊设粥棚，给贫民发种子，皇上看了很满意，还在朝堂上夸宋侍郎心系民生，是个能办事的。”
沈景玄嘴角勾了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他倒是会借机会立功。春祭的事你多盯着点，别让他出什么岔子。”
周总管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侯爷，您既然这么惦记岑姑娘，不如找个机会去太傅府看看？老夫人这几日总念叨，说好久没见昭昭小公子了，还亲手做了些点心，想让您送过去。”
沈景玄抬眸，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不必了。她在太傅府过得安稳，我若是去了，反倒让她不自在。往后，你多派几个人在太傅府附近守着，别让那些之前盯着方家的人再来找麻烦，暗中照拂着就好。”
他知道岑晚音的顾虑。
她怕两人的关系被人议论，怕连累外祖父和昭昭。
他也明白，以他如今的身份，若是频繁去太傅府，只会给她招来更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