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地吃完饭，在餐厅外的十字路口道别。
晚风萧瑟，吹乱了她们的头发。
杨雪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用力地抱了抱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闷声说道，
“茉茉，如果……如果还有可能的话，请你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吧。”
沈茉笑了，拍了拍她的背，没有回答。
争取？她拿什么去争取？
刚跟杨雪分开，沈茉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正是“贺风扬”三个字。
沈茉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喂？”
“在哪？”贺风扬一如既往地干脆、直接。
“刚吃完饭，光华路口。”
“把位置发给我，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
“第一次正式见丈母娘，总要像样一点。”
贺风扬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你可是即将成为贺夫人的，不能太随便了。”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沈茉，我这是在履行我们的协议，扮演一个合格的未婚夫。希望你也能配合。”
又是协议。
这个词像一个紧箍咒，沈茉无力反抗，只好答应，“好。”
不过十几分钟，一辆线条流畅、高调惹眼的白色玛莎拉蒂便精准地停在了她的面前，与他平日里开的黑色保时捷风格迥异。
车窗降下，露出贺风扬那张英俊且永远带着几分戏谑的脸。
沈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木质香调。
她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问道，“我们去哪儿？”
贺风扬瞥了她一眼，发动了汽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到了，你就知道了。”
玛莎拉蒂在车流中穿行，最后停在了一家外观低调奢华的私人定制会所门前。
这里没有醒目的招牌，只有紧闭的、需要预约才能进入的大门。
沈茉跟着贺风扬下车，立刻有侍者上前恭敬地为他们引路。
穿过静谧的走廊，他们被带入一间宽敞明亮的VIP套房。
房间中央，早已有一位气质优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女士在等候。
她身后则挂着一整排各式各样的高定礼服和成衣。
“贺少。”
女士微笑着上前，目光专业地在沈茉身上扫了一圈。
贺风扬点了下头，看向沈茉，言简意赅，
“换衣服。”
沈茉这才明白他所谓的“像样一点”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那一排排精致华美的衣服，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即将被包装起来的商品，等待着被贴上合格的价签。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平静地走上前，任由那位女士为她挑选、搭配。
贺风扬则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双腿交叠，目光像是不经意落在她身上。
“这条怎么样？”
女士为沈茉选了一条香槟色的及膝连衣裙。
款式优雅大方，领口的设计又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精致。
贺风扬抬了抬下巴，淡淡回应了一声，“可以。”
可当沈茉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他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裙子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优美的肩颈线条，露出的脚踝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
她脸上未施粉黛，却因白皙的皮肤和清冷的气质，让那条华美的裙子都成了她的陪衬。
贺风扬的目光从最初的审视，悄然转为了一丝惊艳。
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旁人无法读懂的幽暗。
他很快移开视线，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感流露只是错觉。
紧接着，又有人送来了配套的鞋子和手袋。
甚至连妆容和发型，都有专业的造型师上前，为她快速而妥帖地打理好。
整个过程，沈茉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任人摆布。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被精心雕琢过的自己，妆容精致，衣着华贵，美得像一幅画。
可她却觉得，镜子里的人，陌生到了极点。
“好了。”
贺风扬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作品”，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伸出手，不是去牵她，而是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耳边的一缕碎发。
动作亲昵，眼底却翻涌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走吧，我的未婚妻。”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沈茉家的方向。
刚开出不远，贺风扬的助理便开着另一辆车跟了上来，将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送到了贺风扬的车上。
沈茉看着那些印着顶级品牌LOGO的盒子，从名贵的茶叶、补品到限量款的丝巾和珠宝，几乎堆满了后座。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
“没必要这么破费。”
贺风扬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
“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样，阿姨才会相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不是吗？”
他刻意加重了“真心相爱”四个字，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
沈茉沉默了。
她将目光转向窗外。
心想，妈妈可能未必会在意真假吧。
毕竟，自从当年跟父亲离婚后，母亲对她最大的期待，就是能嫁入豪门，进入上流社会。
至于幸福、爱情……
那些东西，在母亲看来，从来都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
也从来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但这些话，沈茉只是在心里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平稳的引擎声。
“昨晚怎么没回公寓？”
贺风扬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沈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回答，
“去画画了。”
贺风扬沉默了几秒，说道，
“我可以给你准备一个新的画室。”
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沈茉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不用了，贺先生。”
她平静地说，
“这不在我们的协议之内。”
听到这个回答，贺风扬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像是觉得有趣，又像是带着一丝嘲弄。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开着车，将车子缓缓驶入了沈茉家所在的小区。
在沈茉家门前停下时，贺风扬转头看向沈茉。
一瞬不瞬，眼底似有玩味，
“茉茉，从现在开始，请叫我风扬。或是……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