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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薄雾还没散尽，慕浩辰就坐最早的一班地铁到了单位，想着自己定是第一个到岗的。他刚在工位前站定，抬手正要脱下肩头的外套，里间办公室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焦达海主任端着脸盆走出来，嘴角还挂着没压下去的哈欠，身上那件白衬衫皱得像揉过的纸团，头发胡乱地支棱着，下巴上冒出的黑白相间胡茬格外显眼，连眼睛都只睁了半条缝，透着股没睡醒的倦意。他看见慕浩辰，脚步顿了顿，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含糊劲：“慕浩辰？这才几点？你倒来得挺早。”
慕浩辰手里的外套还没放下，看见焦达海主任着实愣了一下，往日里焦主任就够邋遢的了，没想到还能邋遢成这副模样。他下意识问道：“焦主任，您……您昨晚在这儿住的？”
焦达海点点头，伸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点疲惫：“昨晚过来捋接下来的工作规划，想着弄完就走，可等反应过来时都凌晨三点了。反正回去你嫂子也没在家，来回折腾没必要，就将就了一晚。”他顿了顿，把脸盆往旁边的桌角一放：“正好你来了，帮我打盆水来，我回屋把那床行李卷收了。”
“哎，好嘞。”慕浩辰应着，接过脸盆就往洗手间走。
焦达海在里间办公室洗漱，慕浩辰则拿着抹布在外间擦桌子、归置文件，两人时不时隔着门聊两句。焦主任问起他以前在北京的工作经历，又绕着弯子打听他和陈教授的关系，语气随意，却总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慕浩辰捡着关键的话回答，手里的活儿没停，不知不觉间，走廊里就传来了同事们说笑的声音，上班的人陆陆续续到了。
经过一个周末的休整，大家脸上都没了上周赶项目的疲惫。史金泽一进门就把包往桌上一扔，扯着嗓子开玩笑：“为了接下来那块硬骨头，我周末在家直接睡了两天，这回加班我肯定不打盹！”
旁边的李姐笑着接话：“我可太羡慕你啦，你还能睡觉，我陪了我家那俩熊孩子去游乐场玩了两天，比上班还累，现在胳膊腿还酸着呢！”
小王也凑过来叹气：“你们这都算好的，我家皇太后见我周末休息，直接给我安排了两场相亲，现在看见‘相亲’俩字就头疼。”办公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李子曦推门走了进来。她依旧是那副冷着脸的模样，深色西装外套一丝不苟，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和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她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焦达海主任的办公室，进去后还特意把门咣当一声关上了。那扇门隔绝了里面的声音，也让办公室里的笑声悄悄小了些。
慕浩辰忍不住多瞥了那扇门两眼。他知道李子曦是焦主任带的徒弟，可看这模样，似乎不止师徒那么简单。他正琢磨着，却发现其他同事都没什么异样，小张还在和李姐聊周末的综艺，小王也低头开始整理文件，仿佛早就习惯了这场景。慕浩辰心里的好奇顿时压了下去，他收回目光，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静静等着领导安排新一周的工作。
里间办公室的门刚关上，李子曦就将手里的黑色手提袋重重搁在办公桌角，袋口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叠得整齐的衣物边角。她站在桌前，眉头拧成一团，脸色比刚才进门前还要阴沉几分：“师娘打电话让我给您拿的换洗衣物。”
焦达海正弯腰收拾沙发上的垫子，听见动静直起身，目光扫过那个手提袋，又落在李子曦紧绷的脸上，摇了摇头：“多大点事，不就是昨晚没去医院看你师娘嘛，值得你摆这么张脸？一个小姑娘家，别总苦大仇深的，显得老气。”
“师**事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李子曦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急切，“师父，您都多大岁数了，师娘身体本就不好，您不去医院照顾她就算了，还让她反过来操心您穿什么、吃没吃，您心里就不觉得过意不去吗？”
焦达海被她说得噎了一下，伸手挠了挠鬓角，语气软了下来，却还带着点不服气的辩解：“我这不是忙嘛，单位这么多事，我不盯着心里不踏实。你师娘也是，我这么大岁数的老头子了，穿啥不是穿，她就瞎操心。”
李子曦听到这话更生气了：“您是主任，不管是跟团队开会，还是对接其他部门，都得有个利落的样子，总不能天天穿得皱皱巴巴的，让人看了笑话。”
“嘿，你这丫头，现在还敢教育起师父来了？”焦达海被她说得又气又笑，指着她无奈道：“都是你师娘给你惯的，把你惯得没大没小的。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就换衣服，总行了吧？唉！”
李子曦见师父松了口，脸色稍稍缓和，却还是气鼓鼓的一跺脚，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这次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力道。
没一会儿，焦达海也从里间走了出来。他换上了干净的深蓝色条纹衬衫，搭配一条挺括的黑色西服裤，虽然下巴上的胡茬还没刮，却比之前的邋遢模样精神了不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干练的气场。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清了清嗓子，对着办公室里的人说道：“和往常一样，八点半开小组会，重点说下周模型调试的事。现在还有二十分钟，要去厕所的抓紧去，想喝咖啡的赶紧冲，别到时候开会走神。”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李子曦身上，吩咐道：“子曦，你去食堂给我打一份小米粥，不用太多，一碗就够。”
李子曦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饭卡就往外走。没过一会儿，她就端着一个白色餐盘回来了，餐盘里除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还多了两个剥好壳的煮鸡蛋，以及三个小巧的肉包子。
焦达海也没客气，坐下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动作不快，却吃得很利落。等他放下筷子擦完嘴，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八点半。他抬眼一看，办公室里的人都已经搬着椅子围坐在会议桌旁，笔记本和笔都摆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开会的准备就等他了。
焦达海走到会议桌主位坐下，将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最难的模型调试部分，具体的方案大家上周已经看过了，我就不重复讲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具体分工还跟以前一样，分成执行组和检验组两组。执行组由周明负责，主要对接模型参数调整、数据录入，确保每一步操作都符合标准；检验组由史金泽负责，重点盯数据校验和误差分析，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下面我先讲一下执行组的具体工作……”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投影仪幕布上的表格，将执行组的任务拆解到每个人身上，连时间节点和质量要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可越往后说，下面的员工脸色就越凝重，不少人悄悄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听到“误差率必须控制在0.1%以内”时，有人忍不住悄悄交换了个眼神，这要求也太高了，比最初方案里写的还要严格。
慕浩辰坐在角落，手里握着笔，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最初的方案是他提的，当时他只考虑了技术上的可行性，却没料到焦达海主任会在细节上卡得这么严。他低头看了眼笔记本上自己写的方案草稿，也有点怀疑当初自己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