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恍然,原来是将她错认成了顾安宁。
她和顾安宁虽然有些相似,可若是熟识之人,还是能一眼看出差别的,想来楚雪昭与顾家并无深交。
顾窈平静道:“姐姐认错人了。”
身边的妇人也劝道:“姐姐是吓着了吧,顾家早就抄家了,顾家人不是斩首就是流放,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楚雪昭定了定神,“你是哪家的?”
顾窈报上了长生家的名号,自称是他家幼女。
楚雪昭刚从惊吓中缓过来,本就气不顺,听见她的家世平平,立刻斥责道:“一个落魄的穷秀才,以为祖上和永信侯府沾上一点亲,就敢到我们宁远将军府丢人现眼,你知道我这身衣服要多少银子吗?”
顾窈卫骁道:“是我莽撞,不如这样,我车里有一见月影纱制成的新衣,我差人送过来,算是赔罪。”
园中的妇人都是非富即贵,人人都知道月影纱是极珍贵的布料,价值不菲。
楚雪昭脸色微微缓和,却仍旧是一脸轻蔑。
顾窈毫不在意,温声道:“我先陪夫人先去更衣,莫要误了一会的席面。”
楚雪昭没再纠缠,转身朝后院走去。
顾窈跟在她后面,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路上走走停停,不住地赞赏着楚家的庭院。
拖延了片刻,终于在一处鲤鱼池见到了长生和林妄。
顾窈好心相劝:“那边似乎有外男在,夫人湿了裙摆,莫要过去了。”
楚雪昭的注意力全在池边的二人身上,挥手示意顾窈噤声,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长生将那封信递给林妄,离得远,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冯四娘紧张地在裙子上蹭了蹭掌心。
林妄接过那封信,只看到第一页便皱了眉,一脸不耐烦地合上了。
楚雪昭在他身后唤了声:“夫君?”
林妄手一抖,一封厚厚的信便被丢进了水池。
信封沾了水,很快全部洇湿,一点点沉入水底。
冯四娘身形一晃,脸上一点点褪去血色。
林妄有些紧张地看向楚雪昭,刚要开口,余光已经瞥见了冯四娘,心虚不已。
长生下意识伸手,却没有拦住,气恼道:“我阿姐好心给你送东西,你不看就算了,丢进湖里是什么意思?”
“长生。”顾窈出声制止,“没事,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楚雪昭的目光狐疑地在几个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对顾窈质问道:“你的东西为何要私下给我夫君?”
林妄看看她,又看看顾窈身边的冯四娘,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豆大的汗水滴在地上。
顾窈道:“夫人误会了,我想出城,需要路引,本想让阿弟拿着藉册去找林大人行个方便,谁知这里风大,林大人反倒把我的藉册丢进了池里。”
林妄缓过一口气,忙顺着台阶道:“刚吃了两杯酒手就抖了,一时没拿稳,姑娘勿怪!”
顾窈幽幽叹气,“不敢,只是如今小女没了藉册,可怎么出城呢?”
林妄在官场混迹多年,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深意,闻言立即附和道:“这好办,我重新给姑娘做一份新的藉册就是,请姑娘将身份信息写下,我这就叫属下去做,藉册和路引必定在席面结束前送来。”
顾窈屈膝,“如此,便谢过林大人,林夫人了。”
冯四娘面如死灰,也随着屈膝一拜。
林妄没敢再看她一眼,哄着楚雪昭回去了。
人走后,长生不解道:“什么藉册?什么路引?阿姐打的什么哑谜?”
顾窈:“我是看那林大人尴尬,随口胡诌的,这到底是人家夫妻的私事,总要给她们留些面子。”
长生忍不住唏嘘道:“一封信就吓成这样,若是林夫人发现了那外室,啧啧……这林大人还不得把那外室发卖了?”
顾窈望着波澜的池水,“诗经里有句话,我一直谨记于心。”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她偏过头,目光直直望进冯四娘眼底。
冯四娘跪在地上,朝她重重行了一礼。
眼泪滴在石缝里,很快便消失不见。
后面的席面,顾窈让冯四娘先回去了。有些事,别人是帮不了她的,需要她自己迈出第一步。
林妄的动作很快,席面才过半,他就叫人送来了藉册和路引。
顾窈寻了个无人的走廊,将两样东西翻看了一遍,心跳忍不住快了几拍。
她几乎不敢相信,如此顺利就能获得一个全新的身份,甚至还有通关路引。
有了这两样,她可以随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侯府。
她站在阳光下,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两本小册子,突然笑容僵住了。
藉册的最后一页上,没有京兆府的官印!
这本藉册是假的,根本没有生效。
林妄闲庭信步,缓缓从走廊尽头走近她,“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顾窈将藉册丢在他脚下,“这藉册是假的,你耍我?”
“姑娘误会了,这藉册确实是京兆府所出,怎么会是假的呢?”
“哎呀,手下人粗心,怎么连官印也给忘了。”
林妄站在她站过的地方,用力嗅了嗅。
“你根本不是那李长生的阿姐吧?想必是他从哪赎来的窑姐儿,那小子不过是个秀才,是不能给你脱**籍的,你不如你跟了我,与我春风一度,我便给你一个全新的藉册,如何?”
“你就不怕你夫人知道?”
“实话告诉你,楚家嚣张不了几天了,楚家丢了一批皇家的特供药材,楚家掏空了家底也没堵上这个窟窿,正到处筹钱呢,等宫里发现,我那老丈人就完了。”
“到时候我把你和四娘一起接到府里,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没有你,那个蠢女人不会不借钱给我,”
“美人儿,你跟了我,我保你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我一定会疼你的!”
楚雪昭看到这一幕,高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夫人,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之前她就托人给我带了一份情诗,就是我当时丢进池子里的那一封!我面皮薄,没好意思戳破,谁知道她变本加厉,竟然在这就把我堵住了!”
“他根本不是那小子的阿姐,是那小子买来的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