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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
州牧府衙深处,一抹烛影摇红,将韩馥来回踱步的身影投在墙上,显得格外焦灼。
他不时擦拭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脸色也惶恐不定,喃喃自语:
“这么多天…长安那边为何迟迟没有回信?”
为了跟吕布寻得合作,韩馥一直没有明确拒绝或者答应袁绍使者高干的请求。
但老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
韩馥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动,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莫非吕布不愿插手?或是信使途中被袁绍截获?”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颤,仿佛已看见袁绍大军兵临城下的骇人景象。
正当韩馥坐立难安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韩馥心腹之一的长史耿武不及通报便推门而入,手中高擎一封密信,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主公!温侯回信至矣!”
韩馥猛地站起,膝头不慎撞在案角也顾不得疼,一把夺过帛书的手指都在发抖。
他凑到烛火前细看,很快脸上露出欣喜神色,长舒一口大气,整个人放松瘫坐在席上。
“太好了!”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吕布给韩馥的回信中表明,他会带着西凉大军,东出长安,前来援助韩馥!
这一下子,让原本坐立不安的韩馥有了莫大的信心!
毕竟,要来帮他韩馥守冀州的……
可是吕布,吕奉先!
早在联军讨董之时,韩馥就知道吕布有多猛!
吕布往虎牢关前一站就跟个战场BOSS一样。
十八路诸侯麾下名将无数,愣是找不出一个能跟吕布掰手腕的战将!
而现在,这一尊跟战场BOSS一样的无双飞将,成了自己的盟友!
韩馥欣喜之余甚至还有几分振奋。
有吕布助他,定叫袁绍,公孙瓒之流有来无回!
恰在此时,侍从轻叩门扉来报:
“袁绍使者高干又至,请问主公前日所议之事。”
闻言,韩馥急忙整肃衣冠,深吸口气,恢复镇定步入厅堂。
只见袁绍使者高干傲然而立,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讥笑。
见韩馥出来,身为宾客,使者的他神态动作中甚至带着几分不耐。
高干微微拱手,接着开口:“韩师君,此前吾等畅谈,所言归顺我主之事,不知您考虑得如何了?”
韩馥挤出笑容,亲自为高干斟茶,手指微颤使得茶汤略洒出几分:
“袁本初好意,馥心领矣。然……”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冀州带甲十万,粮草尚足,纵公孙瓒亲至,也尚有自保之力……还请使者回禀,容馥再思量些时日。”
他话说得委婉,不过拒绝之意已经明了。
高干愕然,放下茶盏时故意发出清脆声响,皱眉追问道:
“韩使君可知,此番若拒我主美意,他日公孙瓒铁骑南下,恐悔之晚矣?”
韩馥笑容僵硬,仍好声好气道:
“馥岂不知公孙伯圭之勇?然身为朝廷州牧,守土有责,岂可轻言相让?还望使者体谅。”
听见韩馥思虑了这么多天,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不投降,高干的动作一时间有些僵硬。
他想不明白,韩馥这样的庸主,面对公孙瓒大军压境,是怎么敢拒绝自家主公的要求的?
但事已至此,高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站起身,朝着韩馥拱拱手:
“既然韩使君无意听从我主好心之言,那在下也不多留,告辞。”
高干没多客套,直接离开了。
韩馥依旧是好言好语,以礼相送。
一刻钟后,送走高干,韩馥即刻召耿武等心腹密议。
耿武眉头紧锁,捻着胡须沉吟道:“主公,倾尽府库以奉吕布,是否太过?倘日后……”
韩馥苦笑一声,抬手打断他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竹简:
“眼下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要么我韩馥向公孙瓒奉上冀州,要么…就只能借助那位温侯的力量。”
“事已至此,岂有回头之路?速去办罢。”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已看到冀州地方接下来战火燎原的乱象。
一时间,韩馥心中竟又想起了潘凤的话:
联军诸侯,都是一群虎狼啊。
而他韩馥,手无缚鸡之力,要在这虎狼遍地的乱世中生存,只能仰仗他人。
而他最终选择仰仗的人,则是温侯吕奉先!
面对心腹的劝诫,韩馥苦笑转身,眼中尽是无奈
“汝之所言,吾岂不知?然两害相权取其轻。”
“联军袁绍,公孙瓒之辈,虽曾为盟友,但一直勾心斗角,道貌岸然,互相残杀,反观吕奉先,当初联军敌对之时,他都能信守承诺,放我等一马。”
“所以如今局面,比起袁绍,我更愿意相信吕布的承诺!”
他缓步至案前,手指轻抚地图上河内郡的位置,“既已决意,便须示之以诚。汝再修书一封,致与温侯。”
耿武即刻研墨铺绢,韩馥沉吟片刻,缓缓口述道:
“冀州牧韩馥,再拜奉书温侯麾下:
前蒙允诺,感激涕零。今特遣耿武赍书,具陈鄙意。
馥愿供粮二十万石,饷钱五百万,以供大军开拔之需。
河内郡土地肥沃,城池坚固,愿暂借将军屯兵。
若蒙不弃,馥当竭冀州之力,助将军成就大业。
他有所需,惟命是从,绝无二言。冀州存亡,尽托将军。
临书迫切,不知所云。”
韩馥忽又想起什么,补充道:
“再备明珠十斛,锦缎百匹,一并送去。另……选良马五十匹,供温侯麾下骑乘。”
耿武笔下稍滞,迟疑道:“主公,这般讨好温侯,恐怕……”
韩馥摆手打断,神色决然:
“既已赌上身家性命,又何惜这些身外之物?速去办来,命心腹连夜送往长安。”
“记住,务必亲手交与温侯!”
耿武沉吟片刻,最后也只能领命:“是,主公!”
待耿武领命而去,韩馥独坐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几面。
窗外风声萧瑟,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他深知,这一纸书信送出,便是将整个冀州乃至身家性命,尽数压在了那个号称“飞将”的猛将身上。
“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消散在渐沉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