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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他**,从前怎么没听得过云孚这般能跑?”费天勤将身形化成一丈长短,直待落回到慧明禅师身侧,这老鸟嘴里头那些零碎才收敛了些。
后者倒是无有什么惋惜神色,毕竟只有元婴真人方才最晓得元婴真人有何伟力。
如不是在西南三道蛰伏了这许多年,同为新晋元婴的慧明禅师若要想算计到云孚真人这等存在,可真是千难万难。
“康小子给的方位倒是颇准、不过倒也难为云孚手头还备了这般多的手段。但只是手头这点功劳,想来也足够与宗内二位师兄交差了。”
慧明禅师心头轻念一声,倒是十分知足。
不过见得这老僧听得话久不开腔,倒是令得费天勤有些焦急,时不时即就顾首到悦见山方向,目中热切之意不做掩藏。
慧明禅师自是晓得这老鸟是何心思,但到底以后者身份、资历不觑他这禅师许多,即就也温声言道:
“丰城侯,你我既已往山北行营去信,云孚真人亦又下落不明,那么不妨先回悦见山静待上谕。”
“禅师所言甚是,”这时候费天勤小心应道,并未对其中的刻意味道做过掩藏。
毕竟这老鸟可不记得过往慧明禅师化名不色时候,它这尖酸语气有无有落在这位原佛宗长老身上,此时自需得小心为上。
不过慧明禅师倒是和煦依旧,他这大耳朝怀、袒胸**的模样放在一伽师身上是有些不甚显眼,但落在一禅师身上却就是浑如自然。
随着这老僧话音一落,其足下便又有莲花生出、载着它浮向太虚。费天勤虽不至于亦步亦趋,却也是跟着双翅一振。
甫一返程,慧明禅师脚下莲花便就慢了一瞬,待得费天勤行到身侧,方才发声问道:“丰城侯,却不晓得康掌门落归何处?”
“他先前来信是言伤势颇重,已往悦见山行去,禅师与某如是行得快些,或能在路上遇得他。”费天勤听得慧明禅师言起康大宝来,亦是后怕不已。
一怕的是这颍州费家之中最为好用的嫡婿若是之前陨在了云孚真人手头,那往后费南応得位过后,怕就要失一臂膀;
二怕的是若是当时选人时候,是将费东古带了过来,费天勤可不觉这后生一定能在重伤的云孚真人手下留得性命。
费天勤这念头或是落俗了些,不过认真来言,这嫡婿便是再亲再近,到底也比不得自家儿郎放心可信。
这老鸟虽不是人身,却已做了数千年的镇族灵兽、数百年的家主阿兄。
所思所想,确与寻常人族老祖一般无二,有此念头、却也正常。
不过待得又行了半晌过后,它这心思即就尽去。
只想起来即将真正入主的悦见山后,便就有了一丝热切从目中生出。毕竟悦见山虽已落魄许多、远逊从前,但到底烂船也有三千钉。
有了元婴在侧,费天勤可拦不得人家要开了悦见山府库。
至于从前和由龙子仓促立下的规矩,有元婴亲至,自是算不得数。
便算这慧明禅师手黑些,颍州费家当也能大有所获才是。说不得自家阿弟的结婴资粮、亦也能从中得来一部。
当然,如是这会儿生死不知的虎泉真人能得冒了出来,当是也可以认个人情。
毕竟往后的颍州费家,最缺的可就是真人奥援。
虎泉真人与费天勤从前可是有私交在,固然算不得牢靠十分,却也要比那些不知根底的存在值得依仗许多。
费天勤目中神色瞒不过亦未想瞒慧明禅师,后者却也不在乎这老鸟是作何想,看得却要比其远上许多。
此番他应慧海禅师之命,去了身上遮掩、令得云孚真人伤重而走,亦也是向仙朝各家挑明了原佛宗已经与葬春冢、合欢宗等门户一般,在匡琉亭这宗室芝兰身上下了重注。
原佛宗乃大卫境内释修显宗祖庭,便算释修势弱,远不能与道门相抗,但如此这般之下,对于整个仙朝而言所带来的轰动,自不可谓不大。
至少数以万计的持戒僧或要对周遭身披官袍的人物不甚厌恶了,且释修道统之争虽与道门一般从未停歇,然历朝历代以来,显密二宗也从未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大多时候,却还都是选在一处。
是以这些时候,本应寺方丈格列禅师是何动作,或就要殊为引人注目了。
“想来太一观那头或是又要玉仙齐聚、共商大计了。”慧明禅师轻笑一声,继而也将这念头暂先按下。
勿论往后局势如何,至少因了原佛宗手笔颇大、舍得将一禅师埋在此处百年。
这摘星楼与秦国公府的僵局因此而解,这西南三道,甚至便连古玄道,或也被可以重归大卫宗室手中直控。
对于诸多心向卫室的存在而言,这却是一件值得大为鼓舞之事。
于慧明禅师而言,这一点,却要比即将打开的悦见山府库强上许多。
一为兴奋十分、一为沉吟深思,这一人一鸟落回悦见山时候,一路上倒是都未发几言。
费天勤立在山巅上头俯视下去,现下悦见山诸修与费家联军倒是泾渭分明。
这却也正常,只看得费家阵中那一双双贪色未散的眼瞳,悦见山自由龙子以降那些如不防备才是怪事。
不过令得费天勤稍有意外的却是,除了费家族兵之外,唯一还能维持些清醒的,却是由袁晋执掌的重明宗一众。
“边鄙出身的这些修士落到元婴大宗的宝山、还能压得军心不散,保得灵台清明,却是难得。”
费天勤难得在心头赞了声这矮壮敦实的筑基真修,过后却不多看,也不与费家众修招呼、更无暇去问康大宝归来与否,只是朝着下头一人飞了过去。
这老鸟自落在山中过后,只引着身后的慧明禅师行到了半是希冀、半是骇然的由龙子身侧,轻声言道:
“贤侄,慧明禅师乃出自仙朝祖庭、乃是佛法高深的显宗大德。此番某应你所求,将他老人家请来,一同询问侯劲那厮,也好尽快晓得虎泉真人下落。”
“多谢世伯,”
由龙子得了慧明禅师手信、晓得费家阵中有元婴潜藏的消息却要比费天勤还早上许多。期间自也在信中得了慧明的诸般许诺,若不然,便是再救师心切、却还真难下定决心同室操戈。
不过于此时候见得这一人一鸟果然信守承诺,由龙子才真是在心头松了口气。
二人一鸟放下眼前修士不管、并做一路,自往已交由费家修士看管的悦见山天刑崖行去。
此地本是悦见山从前镇压邪异魔障之地,在其全盛时候,听说便连古魔都有数头纳在其中。
然这时候却已跟着悦见山败落许久,许多神异禁制亦也尽废,于今只做惩戒弟子所用。不过便算如此,却也足能镇得悦见山中许多上修谈之色变。
慧明禅师甫一这天刑崖,连元婴修士的道心都能隐隐压制,却就对此处残余的星点威能有些赞叹。
费天勤目中更是溢出肃色,看向由龙子的背影时候亦有一丝小心生出。
侯劲被锁灵链缚在石壁中央,玄色道袍上的血污凝着霜花,周身灵力被锁得死寂,可那双眼睛里的桀骜却似烧不尽的火种,见得二人一鸟进来,竟扯着干裂的嘴唇冷笑:“由龙子,你这背主之徒,竟引释门秃驴、妖族孽障来污我悦见山禁地!”
由龙子听得脸色铁青,却也不做辩解,只是躬身拜过慧明禅师、求其动作。
这老僧缓步走到石柱一侧,并未靠近侯劲,只是抬手结了个“禅心通明印”,指尖漫出一缕淡金佛光。
其中并无凌厉味道,反是带着温润禅意的灵韵,顺着四壁的玄元镇心纹缓缓流淌,与悦见山的地脉灵韵隐隐共鸣,最终凝成一道细如发丝的光丝,轻轻悬在侯劲眉心三寸处。
“侯道友,贫僧不与你辩叛宗之非,亦不逼你开口。”慧明禅师的声音不高,却似裹着山风灵韵,顺着地脉漫进侯劲耳中,
“虎泉真人的下落道友定然晓得,那贫僧这‘禅心通明’之法,不夺你识海,只显你本心,你若真能守得住,贫僧便就此离去。”
侯劲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猛地运起残存的道心之力,将识海死死护住。
好歹是元婴弟子,诸多神异手段,侯劲上修自也听得。
他早从云孚那里学过“锁心秘法”,自忖被真人以粗暴手段来做搜魂也难察觉。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竟是在以**的方式加固心防,试图让识海陷入混乱,掩盖秘密。
“冥顽不灵!”费天勤在一旁看得不耐,翎羽微微颤动,似要动手,却被慧明禅师再次拦下。
这老僧指尖佛光微闪,那道悬在侯劲眉心的光丝突然化作无数更细的光点,如春雨般渗入侯劲的识海。
与寻常搜魂术不同,这“禅心通明”之法不破坏识海,只如明镜般映照出被掩盖的真意,即便侯劲刻意混乱记忆,本心深处的信息也会在佛光中显形。
过了半晌,侯劲只觉识海一阵温热,并非痛苦,却比痛苦更让他惊惶。
那道佛光如无孔不入的流水,绕过他刻意设下的重重屏障,直抵道心最深处。
他能清晰感觉到,内中的记忆正在被“照亮”,无论他如何催动封心秘法,都拦不住那道佛光的渗透。
“不!尔敢!”侯劲嘶吼着,猛地抬头,双目猩红、满是凶厉。
内中被定住的金丹似也不顾龟裂之威,飞速转起,这自是有死无生的无畏动作。
可刚一动,那道佛光便轻轻裹住他的头颅,令得他所思所想的所有动作都是倏然一滞。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底的秘密如被剥去层层包裹的茧,一点点显露出来:虎泉下落、宗门府库位置、太一观青玄真人上门游说之言
诸多云孚真人放心告予其的要害之事,尽都在佛光中清晰无比。
慧明禅师阖目念咒,指尖佛光灵蕴渐渐稳了下来,他虽未开口,可一旁的由龙子与费天勤却能从他周身的灵韵中感受到,虎泉真人的下落已被探知。
又是盏茶时间过后,慧明禅师缓缓睁眼,指尖佛光散去,侯劲如脱力般瘫软在锁灵链上,眼中满是茫然。
侯劲瘫软在锁灵链上,双目失神,连嘴角的黑血都忘了擦拭。
他自忖固若金汤的心防,竟在慧明禅师的神通下毫无还手之力,莫说秘密,便是他求死之心,此刻亦如摊在暖阳下的雪,消融得干干净净。
慧明禅师收回指尖佛光,对费天勤、由龙子缓声言道:
“虎泉施主被藏在西麓‘断石坳’。那处山坳满是枯树积雪,与周遭地貌无二,云孚还在坳口布了‘玄元隐阵’,寻常修士即便路过,也难辨其中异样。”
“断石坳?”由龙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急切:“那里甚远,我与云孚师叔从前还.”他话音倏然一滞,想起来宗内已是物是人非,即就倏然一叹。
费天勤展动金翼,翅尖扫过地面沉下来的灵光,轻声道:“事不宜迟!某与禅师同去,由贤侄你留在此地,约束费家修士,莫让侯劲再出幺蛾子!”
它虽心急,想尽早掌控悦见山,却也明白救出虎泉才是眼下头等大事。
有虎泉这位正统真人在,后续接收悦见山府库、收拢悦见山旧部,都会顺利许多。
比起对于将来的颍州费家而言,比起不晓得悦见山府库里头有或没有的结婴珍物,或还是拉拢的一个颇为完整的元婴宗门、挣得真人人情更为重要。
慧明禅师却也是一般念头,他之出身,若说对悦见山府库无甚念想自是假话,然却也要比费天勤少了许多热切。
且原佛宗既然已经入局,那么自是盼得仙朝手头本钱能再重些,好让匡琉亭登得大宝过后,早日涤清天下才是。
不过待得一人一鸟才问过由龙子那断石坳方位,却就听得悦见山中钟声激荡。紧跟着便连天幕之中、亦也渗出来一抹悲色。
慧明禅师与费天勤疑色未生太久,便就有一金丹痛哭流涕、奔了进来。
由龙子神色早已紧张十分,此时见得师弟进来,却是壮着胆子赌了一把:“雷师弟,可是云孚师叔.”
“由师兄,棂光堂内魂灯已碎,师父师父当已羽化登仙!”
“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