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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人,从舟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最简单的休闲装。
他独自一人,踏上了码头。
他,来了。
那一瞬间。
整个大厅里几十道凝如实质、带着审视、敌意与杀机的目光。
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那个年轻的身影笼罩而去。
可那个年轻人却像是毫无所觉。
他背着手,闲庭信步般走过了长长的栈桥。
走进了这座杀机四伏的庄园。
他走进了这座为他一人而设的鸿门宴。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了主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仙风道骨、须发皆白、身穿一袭白袍。
背后还背着一柄古朴长剑的老者。
老者看起来,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
他,就是陈玄一。
“太湖剑仙”。
陈玄一,也在看着陆尘。
他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在看到陆尘这个废了他最得意弟子师侄的罪魁祸首时。
他并未动怒。
甚至还亲自提起酒壶,为陆尘面前那个空着的酒杯。
斟满了一杯琥珀色的陈年佳酿。
酒香四溢。
他放下了酒壶,看着陆尘,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跳声。
“年轻人。”
“好胆色。”
“喝了这杯酒。”
他伸手指了指那个酒杯。
“你我两家,罢手言和。”
“你,退出江南,我们既往不咎。”
“如何?”
……
大厅里,很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杯琥珀色的酒,和那个云淡风轻的年轻人身上。
陈玄一的手还举在半空。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属于前辈高人的矜持的微笑。
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他这一杯酒。
这杯酒代表了台阶,代表了和解。
也代表了江南理事会最后的那点仁慈。
然而—
陆尘,连看都没看那杯酒一眼。
他像是完全没听到陈玄一的话。
自顾自地在旁边一个空着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然后,他拿起了桌上那套崭新的茶具。
不疾不徐地为自己沏了一壶茶。
洗杯,温壶,投茶,冲泡。
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仿佛他真的只是来这里,品茶的。
整个大厅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尴尬、愤怒、不可思议。
这已经不是狂妄。
这是赤裸裸的无视!
是对在场所有江南大佬最极致的蔑视!
陈玄一那只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陆尘终于沏好了茶。
他端起那只温润的青瓷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地啜了一口。
然后,他才像是刚刚想起这里还有别人一样,抬起眼皮,慢悠悠地看向了主位上的陈玄一。
“喝酒,要看跟谁喝。”
他的声音,很淡。
“跟你,不配。”
“至于退出江南?”
陆尘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
“你说了,不算。”
轰!
如果说,之前的行为是无声的耳光。
那这两句话,就是两记最响亮、最用力的大嘴巴子!
狠狠地,抽在了陈玄一,抽在了整个江南理事会的脸上!
陈玄一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了。
之前所有的仙风道骨,所有的前辈风范,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如剑、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站了起来。
“锵—”
一声龙吟。
他背后那柄看似古朴的长剑,应声出鞘!
剑身在宴会厅明亮的灯光下,流淌着一层水银一般的光泽。
一股森然锋锐的剑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厅。
在场的,都是识货之人。
他们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柄削铁如泥、饮血无数的绝世好剑!
“很好。”
陈玄一的声音,也变得像他手中的剑一样冰冷。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既然如此。”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剑尖遥遥指向陆尘。
“那就按我们江南最后的规矩来。”
“你我之间,只出一招。”
“你若能接下我这一剑—”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魏家的事,一笔勾销。江南,任你来去!”
“你若接不下……”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接不下,就死!
他话音甚至都还没完全落下,整个人就动了!
人与剑,在所有人的眼中仿佛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璀璨、耀眼的白虹。
一道超越了人类视觉极限、快到极致的剑虹!
大厅里,所有懂武功的名家,都露出了骇然欲绝的神色—
太快了!
太强了!
这一剑,已经完全超越了“招式”的范畴。
这是陈玄一浸**剑道整整一甲子的功力,所凝聚出的最巅峰、最璀璨的一剑!
在场的所有人扪心自问。
别说接了。
他们连看,都看不清!
面对这一剑,必死无疑!
然而。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必杀一剑。
陆尘依旧坐在椅子上。
他甚至,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缓缓地将手中那只还盛着半杯热茶的青瓷茶杯。
对着那道刺来的白虹,轻轻地向前一推。
然后。
所有人都看到了。
让他们毕生难忘、违反了世间一切定律的神迹—
那只普普通通的青瓷茶杯。
在离开陆尘手掌的瞬间,竟是没有掉落下去。
它就那么诡异地悬浮在了半空中。
然后开始旋转。
以一种肉眼难以看清的极高频率,疯狂飞速地旋转起来!
嗡嗡嗡—
空气中,传来一阵类似蜂鸣的奇特声响。
下一瞬。
陈玄一那快到极致的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只高速旋转的茶杯之上。
“叮—”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巨响。
也没有茶杯爆碎、茶水四溅的场面。
只有一声无比清脆、悦耳的钟鸣般脆响。
然后—
在所有人那已经瞪到最大、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陈玄一手中那柄削铁如泥、不知斩下过多少高手头颅的传世宝剑。
竟是从剑尖开始。
一寸一寸地,断裂、崩碎。
就像一块被扔进粉碎机的脆弱饼干,化作了漫天的铁屑!
而那只青瓷茶杯。
在承受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之后。
竟是连一道裂纹都没有出现。
它缓缓停止了旋转。
然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轻飘飘地飞了回去。
稳稳地落回到了陆尘的手中,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