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人流，来到公交站。两人挤上了开往省邮电局方向的公交车。车厢里人挨着人，闷热而拥挤，小荔紧紧抓着扶手，感受着车身在略显颠簸的马路上行驶。
省邮电局招待所离省局主楼不远，是一栋独立的三层红砖小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比县里的招待所显然气派不少。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传达室的大爷戴着老花镜，透过小窗打量着进出的人。
杨晓雪熟门熟路地领着去登记。负责登记的是位四十多岁、表情严肃的女服务员，她仔细核对着小荔的介绍信和工作证，又翻看了登记簿。
“王小荔，冰城县邮局，嗯，住三楼307，单间。”服务员递过一把系着木牌的钥匙，语气平淡无波。
小荔接过钥匙，开心地和杨晓雪去客房。
杨晓雪冲她得意地眨眨眼，压低声音：“我就说吧！徐大姐肯定给力！还是单间好，安静，看书学习没人打扰，想干啥干啥！”
小荔再次由衷地感谢：“晓雪，多亏了有你！要不这单间肯定轮不到我住。”
307房间在走廊尽头，相对安静。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陈旧家具混合的味道飘来。房间不大，大约十平米，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木板床靠墙放着，一张漆面斑驳的写字桌，一把木椅子，一个掉了点漆的暖水瓶和一个搪瓷脸盆放在脸盆架上。墙壁刷着半截绿漆，上面贴着几张褪色的宣传画。唯一的窗户对着后面的院子，采光一般。条件依旧简朴，但胜在干净、独立。
“条件就这样，比家里是差远了！”杨晓雪环顾一下房间说，“有桌子，晚上看书方便！窗户也能打开通风。”
小荔已经很满意了：“这很好了，真的！”她放下自己的小挎包，环顾着这个未来一段时间的临时小窝，心里踏实了不少。
“走吧，我带你认认地方。”杨晓雪拉着小荔出门，“楼下水房和厕所是公用的，热水早上和晚上供应。吃饭在省局大院的食堂，离这儿就五分钟路，饭菜还不错，油水比下面足！培训教室在主楼二楼西头的大会议室，明天早上八点报到，可别迟到！领导们很看重这次培训。”她边走边指，像个小导游。
路过省局的大楼时，杨晓雪努努嘴：“喏，就这儿。气派吧？咱们的顶头上司都在里面办公呢。”
看着那栋庄严的苏式风格大楼，小荔点点头，心里对即将开始的培训多了几分郑重。
“饿了吧？”杨晓雪看看天色，：“走，咱们去国营饭店，我请客，给你接风！”
小荔哪能让她破费：“不行不行，今天必须我请！你又接站又帮忙安排单间，今天辛苦啦！”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杨晓雪就朝飘来**香气的饭店走去。
两人点了杨晓雪极力推荐的锅包肉和一份五花肉炖豆角，外加两碗米饭。小荔抢着付了钱票。东北菜份量实在，两个菜足够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小荔夹起一块金黄的锅包肉，“咔嚓”一声脆响，薄薄的酥壳应声而裂，露出里面嫩滑的里脊肉片。滚烫的酸甜汁裹挟着葱姜的辛香在口中爆开，焦脆、咸鲜、浓醇层层递进，吃得人满嘴油亮，根本停不下筷。
“怎么样？没骗你吧？大师傅这手艺可是招牌！”杨晓雪得意地问。
小荔忙不迭地点头，心里盘算着哪天得买几份偷偷放空间存着解馋。杨晓雪又补充道：“对了，培训期间在局里食堂吃饭是免费的！大师傅的大肉包子也是一绝，皮薄馅大，赶上了千万别错过！”
饭后分别时，小荔拿出一个准备好的布袋子递给杨晓雪：“晓雪，给你做了件衬衫，还有个包，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杨晓雪惊喜地打开。衬衫的袖子设计独特，在胳膊肘处恰到好处地散开成漂亮的喇叭袖；腰身微微收拢，既显利落又不紧绷，下摆还缀着一圈灵动的荷叶边，比时下流行的直筒衫俏丽多了。搭配一个同色系的单肩小包，简洁大方。“天哪！太漂亮了！小荔，你这手也太巧了！这……这太让你破费了！”杨晓雪爱不释手，又有点不好意思。
“跟我还客气啥？你喜欢就好，都是我自己做的。”小荔笑着说，“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培训班见！”
送走杨晓雪，小荔回到招待所。她关好门，从空间里找出给哥哥准备的东西：两套新做的合身衣服，一双结实的新鞋，还有一袋奶粉和一罐麦乳精——学习辛苦，学校伙食有限，得给哥哥补补身体。
她来到前台，那位严肃的女服务员还在。“大姐，您好，”小荔礼貌地问，“请问去医科大学坐哪路公交车？在哪站下车？”
服务员抬眼看了看是307的姑娘，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但还是详细地告诉了她路线和站名。
“太感谢您了！”小荔道谢，顺手抓了几颗水果糖放在柜台上。服务员愣了一下，严肃的脸上难得地挤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按着指引，小荔坐了二十分钟左右的车，顺利抵达了医科大学。走到门卫室，她对看门的大爷说：“大爷您好，麻烦您找一下今年三月份入学，临床医学1班的王小泽同学。”
大爷慢悠悠地抬眼：“等着吧，有路过的同学我让他帮你叫一声。”
小荔赶紧从包里掏出一盒拆了封的“大前门”香烟，笑着递过去：“麻烦您了大爷，帮我跑一趟吧？我是他妹妹，从老家来看他。”
大爷看了看烟，又看了看眼前这机灵懂事的姑娘，态度缓和了些：“王小泽？临床医学1班的新生是吧？等着！”说完，背着手慢悠悠地朝宿舍区走去。
这个年代，门卫一般是不跑腿叫人的，多是等学生路过传话。能让大爷亲自去，小荔那盒烟功不可没。
没过多久，大爷的身影再次出现，后面跟着一个瘦高挺拔的年轻人，正是王小泽。
“哥！”小荔远远地就挥手。走近了，她眉头微蹙：“哥，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吃饱？”
王小泽看到只有妹妹一人，有些意外：“胖丫？就你自己？爸妈没来？”他接过小荔递来的沉甸甸的布袋子。
“我自己来的，参加省局的培训，大概一周。”小荔解释着，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给你带了衣服、鞋子，还有奶粉和麦乳精！你每天早晚必须喝一杯！看你瘦的！是钱不够花还是学校伙食不好？”
王小泽笑了，伸手揉揉妹妹的头发，被小荔嫌弃地躲开：“小管家婆，问题真多。学校发的补助够用，饭菜也能吃饱。就是功课紧，睡得少，才显得瘦了点。你没发现我长高了吗？”他挺直了腰板。
小荔仔细一看，果然，哥哥似乎又拔高了一截。兄妹俩虽是龙凤胎，但小泽明显继承了母亲更多的高个子基因，现在目测都快一米八了，比小荔高出大半个头。
“不公平！你咋长那么高！”小荔嘟囔了一句。
“咱家现在彻底搬到县城住了，老房子空着。等你放假直接回县城新家，地址在邮局后身。提前写信，我去接你。”小荔把家里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又问了些哥哥的学习生活。
得知彼此都好，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明天开始培训，可能就没时间来看你了。培训完可能直接回去。你要有事就写信，急事打电话到我单位。”小荔叮嘱道。
兄妹俩聊了一个多小时。小泽执意要送妹妹回招待所，被小荔坚决拒绝了：“就一趟车，下车就到门口，有啥好送的？你快回去看书吧！”
最终，小泽还是把妹妹送到了公交站台，看着她挤上车，直到那辆绿色的公交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慢慢走回寂静的校园。手里沉甸甸的袋子，装着家人的牵挂，每一步都踩着细碎的、暖融融的爱意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