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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邮局，笼罩在一片微妙的氛围中。下班前，王小荔将大家召集到略显空旷的营业厅。
王小荔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同志们，情况大家都知道了。钟主任和李国庆同志……暂时无法履职。省局的李局长非常关注我们邮局现在的运转情况。”她目光扫过胡甜甜、张晓敏略显不安的脸，以及陈大强那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算计的眼神。
“总局会尽快安排新的负责人过来。但在这之前，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邮局的一份子！”她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鼓励的力量，“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把工作做好！把每一封信、每一个包裹准确及时地送到群众手里，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答卷！让总局领导看到，我们冰城县邮局，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始终一心为人民服务，一心为祖国建设出力！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平稳度过这段特殊时期！”
她顿了顿，话锋转向更实际的问题：“咱们单位拆分后，人手确实紧张，特别是陈叔和两位送邮件的叔叔，工作一直非常辛苦。”她看向陈大强，后者微微抬了抬下巴。
“这几天，我需要把我们邮局目前的工作情况、遇到的困难，整理成一份详细的报告上报总局。大家有什么想法、难处，比如哪个环节人手实在不够，流程上有什么卡点，或者有什么好的建议，都可以写下来告诉我，我一并汇总上去。让总局领导能更直观地了解我们的努力和不易！”
这番话，既安抚了人心，强调了集体荣誉感，又巧妙地给了大家一个表达诉求的渠道，还隐含了“你们的意见会被高层看到”的暗示。胡甜甜和张晓敏用力点头，眼里多了点光。陈大强则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些。
拆分（邮政归交通部邮政总局，电信归县武装部）带来的阵痛确实不小。好多人划去了电信那边，剩下他们几个邮政口的，工作量激增，疲于奔命。电信的人都已陆续搬走，还剩下对个人业务的电话电报，也就是李国庆负责的这部分定在月末搬走。
以前钟主任总以各种理由压着不上报缺人，现在想来，恐怕就是怕人多眼杂，坏了他的“好事”。大家对钟主任，本就积压了不少怨气。
晚上下班，小荔刚收拾完碗筷，院门就被轻轻叩响了。
“咚咚咚。”
她有些诧异。大伯娘昨天才来过，没啥急事不会这个点再来。
“谁呀？”她走到院中问道。
“胖丫，是我，国栋哥！”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似乎还有一声极轻微的、压抑不住的“噗嗤”笑声。
王小荔拉开院门，昏黄的光线下，果然是王国栋和陆怀瑾站在门外。刚才那声笑，肯定是陆怀瑾！一个小名有啥好笑的？这人笑点真奇怪！她心里嘀咕着。
“快进来！哥，你现在能‘光明正大’地认亲了？”小荔侧身让开，语气带着调侃。
两人进屋，小荔要去倒水。
“胖丫，别忙活，我们坐坐就走。”国栋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是我们陆队长找你有点事。”
小荔看向陆怀瑾，原来真是队长。上次黑市那副痞帅街溜子的模样，实在和“队长”这称呼联系不起来。
陆怀瑾神色比那天在邮局时更温和些，开门见山：“王小荔同志，你提出的保密要求，上级已经正式批准。同时，上级认为你这次立了大功，功绩显著。作为奖励，可以满足你一个合理范围内的要求。”他特意强调了“合理范围”四个字，目光平静地看着小荔。
小荔心念电转：“‘合理范围’……这个尺度怎么把握？”
陆怀瑾没说话，只是静静等待她的答案。
小荔沉吟片刻，组织好语言：“陆队长，是这样。现在邮政和电信分家，两边都缺人缺得厉害，特别是我们邮局，简直捉襟见肘。如果组织上方便……能不能给我爸安排个工作？最好是邮政或者电信系统里的，不去工厂车间就行。现在的电信归县武装部管，安排起来……是不是相对容易点？”她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陆怀瑾。
王国栋和陆怀瑾都微微一怔。他们预想过小荔可能会谦虚推辞，或者要些实质性的物质奖励、个人晋升机会，却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是给父亲谋个前程。这份孝心和为家人打算的心思，让两人心头都涌起一丝暖意。
陆怀瑾点点头，语气肯定：“好，这个要求我记下了，会如实向上级汇报。我个人认为，符合‘合理范围’。”他没有打包票，但态度很明确。
小荔松了口气，转向王国栋：“哥，你有空去看看大伯娘吗？她在国梁哥家呢。她念叨说好久没收到你信了，挺担心的。我……我没敢提见过你的事。”她眨了眨眼。
国栋笑了，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小机灵鬼！知道了，这两天抽空就去看看妈。”他心里明白小荔的谨慎。
小荔本想说大伯在家的给寡妇送粮，然后大伯娘生气才来县城的事。但看到陆怀瑾在场，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涉及到作风问题，万一影响国栋哥在部队的前途就糟了。
陆怀瑾此刻对眼前这个叫“胖丫”的小姑娘充满了探究的兴趣。入职才两个多月，就凭细致观察揪出了深藏二十多年的敌特，这份胆识、心性和沉稳，远超同龄人。他心中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测：年前招待所那个提供关键线索的“神秘人”，会不会也是她？那份冷静和敏锐如出一辙。但随即他又否定了——那纸张的来源是个硬伤。王小荔家世清白，根正苗红，不可能接触到那种特殊纸张。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两人没多耽搁，起身告辞。
国栋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胖丫，一个人住千万当心，门窗都插好！要是害怕，就去国梁家住，别逞强！”
小荔笑着应道：“放心吧哥！左右邻居都近，前面就是派出所，夜里还有人值班呢，喊一嗓子就能听见，真不怕！”
她心里想的却是：空间里那根沉甸甸的铁棍和手臂粗的硬木棒可不是摆设，正好拿不长眼的练练手，试试这身大力气，到底能打过几个人！
第二天下午，县**的孙干事匆匆来到邮局，带来了确切消息：新领导明天就到！
整个邮局立刻进入一种紧张有序的“备战”状态。王小荔带头，胡甜甜、张晓敏积极响应，连陈大强也难得地没磨洋工，几个人把里里外外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县邮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县**也高度重视，这几天一直派人协助维持，此刻更是派了孙干事亲自坐镇。
次日一早，邮局全体人员都提前到岗，穿着最整洁的衣服，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九点刚过，孙干事陪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身姿挺拔，穿着蓝色中山装，面容方正，眼神锐利而沉稳，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正气。他目光扫过邮局环境，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一瞬，仿佛瞬间就能将一切纳入眼底。
落后他半步的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圆脸带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一团和气，像个慈祥的弥勒佛，正是孙干事介绍的后勤负责人左秋生。
孙干事清了清嗓子，正式介绍：“同志们，这位就是省局为我们县邮局指派的新的负责人，田万里，田主任！”他指向那位高个男子，然后介绍旁边的胖子，“这位是负责我们邮局后勤保障的左秋生同志。大家欢迎！”
“欢迎田主任！欢迎左同志！”
小小的营业厅里，掌声热烈而整齐地响起。王小荔站在最前面，迎着田万里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新的篇章，就在这并不算隆重的掌声中，悄然掀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