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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周广良他们头一回在顾瑶不在场时售卖猪下水。
和往常一般，等他们抵达县城，房子前头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各位乡亲，让大家久等了。”
“大伙儿都排好队，别急，今天备了三千斤猪下水，保证每个人都能买到。”
今天只开了一辆拖拉机，车上载着三千斤卤好的猪下水。
拖拉机停稳后，五人麻利地将猪下水搬下来，同昨天一样摆好两张桌子。
周广良拿起喇叭高声说道：“今天没有活动，都按原价卖，五毛钱一斤。”
他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昨天预定过的乡亲去那边取货，其他人到我这儿来买。”
排队的大多是昨天预定的人，队伍随即分成了两路。
即便如此，两条队伍也都排得像长龙似的。
马路转角处，屋檐下立着两个人影。
“妈，你瞧那死胖子如今做起了生意，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过好日子？”顾岚紧盯着那长龙般的队伍，眼底满是怨毒。
凭什么顾瑶就算去了农村，还能再回县城折腾出这般光景？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白秀芬望着前方的队伍，陷入了沉思。
顾岚没听到母亲的回应，有些着急：“妈，我下个月就要跟谢宏志结婚了，到时候随军去部队，难道就这么放任那死胖子过上好日子？”
顾岚越想越不甘心。
她托人打听得知，陆战霆已经醒了，只是双腿还不方便。
要是过些时**的腿好了，岂不是就要回部队去？
那样一来，顾瑶就成了团长夫人，这是顾岚万万不能容忍的。
“岚儿，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顾岚凑近白秀芬耳边，压低声音道：“妈，咱们可以这样……”
白秀芬听着，眼睛越睁越亮，最后赞许地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好女儿，你放心，这事交给妈来办。”
白秀芬理了理衣襟，迈着沉稳的步子朝队伍前方走去。
她特意绕到买肉的队伍末尾，混在人群中慢慢往前挪。
卤香顺着风飘进鼻腔，她嫌恶地皱了皱眉，脚下却没停歇。
轮到她时，周广良正低头给前面的人称重，头也没抬地问：“大姐，您要多少斤？”
“三斤。”白秀芬的声音尖细，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和气。
周广良麻利地切好肉，用油纸包好递过去：“您拿好，一共一块五毛钱。”
白秀芬接过油纸包，直接伸手就从里面拿出卤肉咬了一口。
突然，她“哎呀”一声尖叫，手一松，油纸包掉在地上，肉滚出来沾了一层灰。
“这是什么东西！”她猛地拔高嗓门，指着地上的肉跳了起来。
“里面怎么有根头发，还有蟑螂！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是想害死老娘吗！”
周围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到，两条队伍瞬间停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周广良愣了一下，赶紧蹲下身查看。
那截黑头发很长，显然是女性头发，而那只蟑螂干巴巴的，看着像是死了很久。
卤肉里是有汤水的，要是蟑螂在卤肉里，肯定会被泡发，绝不可能是这模样。
他刚要开口解释，白秀芬却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哎哟……我的肚子……”她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手死死抓着桌腿，“这肉肯定有问题，我要去告你们！”
周广良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这是来砸场子的。
这肉刚进嘴，就算真有问题，也不可能这么快有反应，更何况他们的肉，根本没问题，这人显然是故意来找茬的。
他正要拆穿她的谎言，白秀芬却突然朝着马路对面大喊：“公安同志！这里有人卖黑心肉！吃了要出人命啊！”
原来她和顾岚早就分好了工，顾岚去找公安报案，她则来买肉栽赃陷害。
此刻，三个穿**的人正朝这边走来，身边跟着的正是顾岚。
“公安同志，就是他们卖黑心肉，专门找死猪的下水来坑老百姓的血汗钱啊！”顾岚急忙喊道。
周广良脸色一沉，朝旁边的春喜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绕到后面守住了另外几个大铁桶，以防有人乘机捣乱。
“大姐，您可别乱说话！”周广良提高声音，“我们的肉都是干净的，您要是故意找茬……”
“我找茬？”白秀芬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周广良。
“大家快来看啊！这群乡下佬卖的猪下水不干净，吃了要死人的！我刚才就咬了一口，肚子就疼得不行，你们可别上当！”
周广良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这女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连公安都叫来了。
队伍里顿时起了骚动，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昨天预定过的一个大婶忍不住开口：“我买了好几次了，从没出过问题啊。”
“就是，这卤味闻着就香，看着也干净。”另一个大爷附和道。
白秀芬见没人信她，突然抓起桌上的一把菜刀，朝着桌子上的猪下水狠狠劈了下去。
猪心被划开，卤好的汁水溅得满地都是，而猪心翻滚两下掉在地上，混着尘土，场面一片狼藉。
“住手！”周广良怒吼着扑过去夺菜刀，两人拉扯间，白秀芬突然往后一倒，“哎哟”一声躺在了地上。
“打人啦！乡下佬打人啦！”她拍着大腿哭喊起来，“没天理啊！卖黑心肉还打人！”
三个公安已经走到近前，为首的姓李，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白秀芬立刻爬起来，指着周广良的鼻子说：“公安同志，他们卖的肉里有头发还有蟑螂，我吃了肚子疼，就说了两句，他们就动手打人！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说着，她痛苦地捂住肚子，装出吃坏肚子的样子。
周广良气得脸通红：“我没打人！是她自己摔倒的！而且我们的卤肉卖了好几天了，从来没人说吃坏肚子，怎么就你吃坏了？”
“你看我的胳膊！”白秀芬撸起袖子，胳膊上果然有块红印，那是刚才拉扯时蹭到的：“还有我的肚子好痛啊。”
顾岚趁机说道：“公安同志，你们快把这些人抓起来，他们不光卖不干净的肉，还打人，就该把他们都抓去坐牢！”
李公安没有立刻下判断，而是看向围观的人群：“谁看到事情的经过了？”
人群里一片寂静，刚才的骚动让大家都有些发懵。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我看到了，这大妈咬了一口肉，都还没咽下去，就说人家的肉不干净。”
白秀芬眼睛一瞪：“你胡说！”
“我没胡说，”年轻人推了推眼镜，“我就在她后面排队，看得清清楚楚。”
李公安点点头，又看向周广良：“你们的食品卫生许可证呢？”
周广良心里一松，这时杨子健从屋里把证件拿了出来，有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连顾瑶的健康证明都一应俱全。
多亏了工商局之前的通知提醒，顾瑶当天就把这些证件办齐了，就是为了防备有人闹事。
李公安接过证明看了看，脸色缓和了些。
顾岚和白秀芬却不乐意了，顾岚指着证件说：“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假的。”
她给白秀芬使了个眼色，白秀芬立刻会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哎呦，我的肚子好痛啊，痛死我了。”
“公安同志，你看我妈都痛成这样了，这些证件八成是假的。”顾岚急忙说道。
张大壮认出她是顾瑶的继妹，心里瞬间明白了七八分，凑到周广良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完张大壮的话，周广良冷笑一声：“这位同志，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做生意讲究诚信，倒是你们母女，一唱一和地来砸场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公安看了看哭闹的母女，又看了看井然有序的摊位，心里已有了判断。
他拿出本子说：“你们双方都跟我回局里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顾岚和白秀芬心里咯噔一下，对视一眼。
白秀芬这会也不装了，对着公安尴尬一笑：“公安同志，我现在肚子又不痛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去公安局了。”
“是啊公安同志，我们先走了。”顾岚扶着白秀芬就要离开，却被三个公安拦住了去路。
李公安面无表情地盯着母女俩：“你们当公安局是什么地方？扰乱公共秩序，无故陷害老百姓，必须跟我回局里接受教育批评。”
顾岚看着面前铁面无私的公安，心里有些后悔：“我……我也是为群众着想，万一这肉真有问题，大家吃了岂不是要出事。”
“废话少说，都跟我回去做个记录。”
白秀芬还想挣扎，被顾岚暗中掐了把胳膊，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走。
临走前，顾岚怨毒地瞪了周广良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周广良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然后喊来杨子健：“子健，你跟着公安同志去一趟。”
“好。”
队伍里的人见风波平息，纷纷劝道：“周同志，别往心里去，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是啊，我们都信得过你们的肉！”
“就是，我家买了好几天了，也没见吃出什么问题。”
周广良深吸一口气，拿起喇叭说：“让大家受惊了！剩下的肉我们会重新检查，保证干净卫生！今天所有肉打个折，就当给大家赔个不是！”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叫好声，两条长龙重新动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大家看周广良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信任。
张大壮低声问：“阿广，这事要不要告诉嫂子？”
周广良摇摇头：“等回去再说，咱们得先把这些猪下水卖完，可不能辜负嫂子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