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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叮嘱张大壮看好摊子，转身跟着公安走。
派出所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烟蒂混合的味道，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灰褐色的泥灰。
国字脸把她领到值班室，指着靠墙的长椅："坐下。"
办公桌上的搪瓷缸子印着 "为人民服务" 五个红漆字，边缘已经磕出了豁口。
国字脸从抽屉里抽出张罚单拍在桌上，笔尖在上面敲得笃笃响："没有执照摆摊，罚款五十。有人举报你们用劣质材料做吃食，以后不准再摆了，交了钱就能走。"
顾瑶的目光掠过罚单上潦草的字迹，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摩挲着。
她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直视着对方。
“公安同志，现在报纸上天天说要搞活经济，鼓励个体经营。执照我一直在申请，只是还没批下来。至于说我用不好的材料，这更简单，把我筐里的东西拿去化验，是好是坏一查便知。你们连查都不查，单凭一句举报就断我的生计，这就是公安办案的规矩？”
国字脸猛地一拍桌子，搪瓷缸子震得跳起来，茶水溅出了圈褐色的印子：“让你交钱就交钱！查不查是我们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我正经做生意，凭手艺吃饭，没偷没抢。” 顾瑶缓缓站起身，脊梁挺得笔直。
“倒是你，上来就罚款抓人，连证据都没有，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人民公安要是为了钱就冤枉老百姓，你对得起这身衣服吗？”
“啪！” 国字脸霍然起身，指着顾瑶的鼻子怒斥：“你敢侮辱公安干警！看来今天不能让你走了！”
他扬声喊道：“小张，把她关起来，拘留十五天！”
顾瑶瞳孔骤缩，她料到对方会故意刁难，却没料到敢直接滥用职权：“你凭什么拘留我？我犯了哪条法律？”
国字脸凑近两步，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阴狠：“小姑娘，这世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后退半步，又恢复了那副嚣张模样：“小张，还愣着干什么？”
“来了，组长！” 年轻警员拿着副锃亮的手铐快步过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狭小的值班室里格外刺耳。
顾瑶看着那副手铐，避开伸过来的手，清亮的声音陡然拔高：“身为公安知法犯法，收受贿赂还想关押无辜百姓，你这种败类根本不配穿这身衣服！”
话音未落，她对着国字脸的方向啐了一口。
唾沫星子溅在国字脸的警服前襟上，他顿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吼道：“反了天了！赶紧把她带走！”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女公安犹豫着上前，想拽顾瑶的胳膊。
顾瑶挣扎着甩开，还想理论，却被另一个闻声赶来的男公安死死按住：“放开我！我要见你们局长！你们不能这样冤枉无辜百姓！”
“同志，你小声点吧。” 女公安凑到她耳边，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别硬碰硬，不值当。”
“我没错为什么要怕？”顾瑶的声音依旧响亮：“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某些公安是怎么欺压百姓的！”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吵什么？这是公安局还是菜市场？”
喧闹瞬间平息，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门口站着个两鬓微霜的中年男人，穿着同样的警服，却自带一股沉稳的气场。
他身边跟着个拎着饭盒的大爷，正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顾瑶看到那大爷，不由得愣住了！
这不是今天在她摊子上买过卤猪蹄的老人家吗？
国字脸看到中年男人，脸色 "唰" 地白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结结巴巴地说：“局、局长，您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您休假吗？”
杨康宁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桌上的罚单，又落在被按着胳膊的顾瑶身上：“我再不来，怕是有人要把公安局当成自家地盘了。王志强，你一个治安组的组长，什么时候管起工商的事了？”
王志强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杨康宁没再理他，径直走到顾瑶面前：“小姑娘，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顾瑶定了定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从摆摊被带到公安局，到王志强不分青红皂白要罚款拘留，一字一句条理清晰。
杨康宁听完，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转身指着王志强：“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谁给你的权力随便拘留人？”
王志强腿一软差点跪下，连连点头：“局长我错了，我这就给这位同志道歉，撤销处罚。”
“道歉就完了？”杨康宁厉声道：“滥用职权，侮辱群众，回头写份深刻检讨交上来！”
他又看向顾瑶，语气缓和了些：“同志，让你受委屈了，你可以走了。”
顾瑶看着眼前的局长，又看了看旁边始终笑眯眯的大爷，轻声道：“谢谢局长明察秋毫。”
她知道，若不是这两人恰好出现，自己今天恐怕真要被冤枉关进去。
走出派出所时，日头正毒，晒得柏油路面都有些发软。
顾瑶刚拐过街角，就见张大壮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嫂子，不好了！刚才来了几个男人，把咱们的东西全抢走了！”
顾瑶心里猛地一沉，跟着他往摆摊的地方跑。
远远就看见原本热闹的街角变得一片狼藉。
竹筐被踩得变了形，滚在路边，油纸散落一地，上面的卤味混着泥水，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他们来了五六个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我说让等你回来，他们根本不听，上来就抢。”
张大壮急得眼圈都红了，不住地捶自己的大腿：“我拦了，可我打不过他们啊......”
“不关你的事。”顾瑶拍了拍他的胳膊，指尖却冰凉。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的狼藉，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马路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