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金身上的头颅缓缓转了过去。
一瞬不瞬的盯着刀皇,轻声问道:“是你吧?”
三字一落,尘灰簌簌而落,在所有人口干舌燥、毛骨悚然的注视下,两肩一晃,一步一摇,犹如喝醉酒般地走下了神案。
然后傲娇的叉腰而立。
这个球头圆脸,赤着脚丫的金身塑像,眼中血色时隐时露,面容僵硬不变,嘴角也噙着怪异的笑,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之意,扑面而来。
“装神弄鬼!”第二刀皇大喝一声,眼中杀意大盛,横刀在胸,气机森然冷冽。
“杀!”
刀皇这一声好似怒雷惊天,满山皆闻,更将屋瓦震得跳动不止。
只见他举刀怒斩,蓬勃刀气如怒龙般横冲直撞。
小叫花金色的嘴角一挑,略一侧身。
“喀”的一声脆响,那神案猛地爆成无数木屑。
红袖歪了歪头,随手拂了三拂。
就见木屑骤然凝滞,化作一口木刀激射过去。
“哼!雕虫小技!”刀皇眼芒一灿,掌中“争名”宝刀嗡然长吟,随手一划,势若疾雷劈山。
庙内寒光乍现,锵然锐响,刀气迸发。
木刀哗啦一声爆散成了齑粉,巨力之下,刀皇竟斜身退开三步。
猪皇眼看刀皇吃瘪,不由扬眉大笑:“哈哈,第二你咋退了!”
“猪头,用不着你管!”刀皇大喝一声,又要冲去。
就在这时,忽听邪皇“咦”了一声。
猪皇和刀皇一愣,也都纷纷转头看去。
就见小叫花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喝道:“能使须弥翻转过,又将日月逆周旋!”
恍惚间,小叫花直如女财神,与神像息脉相连,血肉相依,泥胎是财神,神像是财神。
她此刻也成了真财神。
噌噌噌噌!
门外风雨猝然翻涌进庙,三皇只觉劲风袭来,割面生痛。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众人回头望去,顿时又睁大了眼睛。
却见神龛旁,石雕猛虎竟生出“咔咔”异响,脚下飞快生出裂隙。
“砰!”
众人目瞪口呆中,那只大理石雕刻成的石虎,竟然不知怎地,从神龛上跳下,带起一股狂飙,向他们头顶压来。
小桐措手不及,吓得埋头在猪皇怀里,大叫道:“啊呀,不要吃我吖!”
猪皇眼疾手快,一把向后猛蹿数尺。
只听轰隆巨响,地面碎裂,砖块溅在肌肤之上,刺痛难忍,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猪皇抬眼看去,金身正冲他一笑,说道:“抱歉,这一招还不太熟练。”
声音清脆好听,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妖邪之意。
“呵,没事,没事!”猪皇连忙摇头。
“很好。”红袖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翻身侧坐于石虎背上。
“吼!”
石虎怪叫一声,气势惊人。
金身财神坐在上面,闪耀着辉光,夜雨中明灭闪烁。
“你是哪家女子,竟然有如此妖邪的功夫?”刀皇上前一步,用刀指着小叫花,厉喝道,“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红袖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你还不配。”
“我不配?!”刀皇勃然大怒。
“没错啊。”红袖血色双眸陡然大亮,目光遥遥一落,虚空生电,两缕血芒倏出。
庙内刹那一红。
“可恶!”
刀皇厉啸一声,刷刷两刀悍然砍出。
当当两声,虚空爆出火光。
刀皇只觉浑身一麻,胸口烦闷,心中大凛:“这妖女怎么功夫如此古怪!”
正待变招,那金身双脚未动,眼前一花,竟诡异闪到近前,死气沉沉的面孔直视自己。
“滚!”刀皇脸色骤转阴沉,一刀拦腰横斩。
红袖御使石虎,腾云般跃起,四肢凌空,落在他背后,跟着右手一穿,托在刀皇腋下。
刀皇大力袭身,顿觉体欲飞空,一惊之下,急忙运刀盘旋,倏地切向红袖咽喉。
这宝刀吞吐,一抹刀光闪烁,只待一刀将小叫花枭首。
可哪知这一刀触及金身,竟然使不上力,连砍几刀,如挥空气。
红袖随手一划,将他腾空击起,大笑道:“我说,你不配!”金身一闪,骤然出现在刀皇身前,金色的脚丫猛地一踹!
砰!
神龛碎裂,土石飞溅,刀皇后背直嵌入了进去,顿时一口老血喷出,萎靡不振。
他胸口碎裂,痛得欲仙欲死,可依旧睁大眼睛,张开血盆大口叫道:“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红袖淡淡说道:“你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什么?!”刀皇哇地喷出一口血,面目狰狞道,“你好狂啊!”
“呵。”
红袖轻笑一声,放下金色的小脚丫。
扑通一声,刀皇身子软得像滩烂泥,从坑里落了下来,砸在地上。
“杀了我吧,杀了我!不是老鬼的对手,竟然也不是你这个女子的对手,我刀皇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首先!”
红袖侧头斜睨,闲闲地说道,“刀皇这个名号,你不配,因为有人比你更适合。”
“谁?”刀皇猛地仰起头,目眦欲裂。
“他叫定安。”红袖道。
“定安?好,我记下了。”
红袖又是“呵”地一声轻笑,说道:“其次,至于为何不杀你。”
她缓缓回过头去,驱虎径直走向刀皇,声音清脆,掷地有声:“你死都不配死在我手里。”
“你~!”
刀皇气急败坏,气血攻心,猛地喷出一大口血,双目翻白,趴在了地上。
红袖也不管他,在邪皇身前站定,微微一笑:“你,可以。”
邪皇看着她,越看神色越惊奇:“老夫以为自己的魔刀便已经是魔焰滔天,没想到在你面前,竟然小巫见大巫。”
说到这里,又颇有感触地道:“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传说。”
“哦?说来听听。”
邪皇出奇的冷静,只是面上黑白颜色更深:“龙之将逝,必降妖魔;麒麟魔现,祸延神州。”
“啊呀!”猪皇大叫,“第一,你说的是‘麒麟魔’?”
“没错!”邪皇看着小叫花腰间弯刀,继续道,“中原龙脉断绝,则会出现一个极其邪恶的存在,便是那麒麟魔。”
“唔,有趣。”小叫花不置可否。
“可是,老夫在你身上看到了不同。”邪皇嘿嘿一笑,“你不是麒麟魔。”
“我当然不是,这名号真难听。”
“你应该被称为——魔中之魔!”
“所以呢?”红袖淡淡地看着他,“你不就是为我而来的吗?”
“我知道了!”
这时,小桐突然指着红袖大叫道。
“你又知道啥啦?”猪皇连忙捂住小桐的嘴,小声道,“孙女啊,这俩人咱们可都惹不起,弄不好都被剁成臊子。”
“哎呀!”小桐费力地扒开胖手,气呼呼地说道,“爷爷,我知道了师父为啥突然发狂的原因啦。”
“你说说。”
“就是因为这个财神姐姐,她身上的魔气之强,直接将师父多年修的道心破碎,魔心影响神志,这才再度发狂。”
“可第一他发狂不应该是满天下乱杀吗?”猪皇大奇,“为啥要来财神这?”
“对哦!”小桐咬着手指,也是费解,“为啥呢,难道真是财神姐姐而来?”
“当然是为你而来!”
邪皇冷笑道:“这几日我被你的魔气侵蚀,自身功力竟然犹有进境,入魔后,竟能保持部分冷静,却是要好好谢谢你!”
“不用谢。”红袖轻声一笑,“魔刀之法,我看着也很喜欢。”
“哦?既然如此喜欢,我倒有个提议。”
“你说说。”
第一邪皇面目黑白流转,双眸猝然一红:“不如我用‘魔刀’杀了你,夺了你身上魔气,如何?”
红袖笑道:“不好,还是我宰了你,吸了你的魔血更好。”
“哈哈哈哈!”
两道笑声,一清朗萧瑟,一清脆娇俏,彼此交织。
红袖和邪皇皆是捧腹,笑得酣畅淋漓。
“爷爷,他们笑啥啊?”
“他们要拼命了!”
“啊?”
“一个是魔中之魔,一个是魔刀魔心,这二者遇见了,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
小桐担心师父,问道:“谁能赢啊?”
“不清楚。”猪皇盯着红袖腰间,“财神还没出刀呢!”
话甫落。
“请!”
“杀!”
两声言语,两个字,两种截然不同的嗓音,不同的意境,不同的气机,猝然化作两缕刀光。
一红一白,锵然撞在一起!
刀气汇聚、交融、碰撞。
财神庙陡然卷起狂澜,东一簇,西一簇,尽是劲风缭乱,或明或暗,隐没无端,旋转之际,大小环套,有如千口万眼,其间不时腾起冲天刀光,仿佛排空巨浪。
当当当当当~!
猪皇和小桐双眼圆睁,就见面前,忽而刀光雪岭千叠,忽而弯刀血芒如山,两峰对峙,轰隆声中,屋瓦激射而起!
无数碎瓦滴溜溜陷入一眼漩涡,仿佛冲天龙卷,径直朝着天上乌云飞去。
就在这时,忽听邪皇大叫一声:“天道混元殛!”
忽地,气劲充斥大殿,旋转推挤,横冲直撞。
猪皇大惊:“妈呀,老鬼他要拼命了!”
——
乐山县。
定安坐在游船上,静静地看着脚下碧绿如翡翠的岷江。
此刻乌云翻涌,盘旋不断,在天上仿佛形成了一只寰宇巨眼,漠然注视着下方高与山齐,背山面江的大佛。
定安喃喃道:“又来这里了。”
船家笑道:“哟?客爷之前来过乐山?”
定案笑道:“来过,很久以前了。”
“这回客爷您再来,可是来对了!”
“怎么说?”
“有这么句古话:水淹大佛膝,火烧凌云窟。您听过吗?”
“没听过。”
定安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拍腿大笑。
“我只听瘸子说过,说这里好像有火麒麟。哈哈哈!你说世间怎么可能有麒麟呢?好不好笑?!”
船家没说话,而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定安笑声渐渐小了,见船家呆呆地看着他,神情古怪,忙上下打量打量自己——并无一处不对呀。
便小心问道:“怎么?哪哪里不对吗?”
船家咽了口口水,低声道:“客爷,这里真有火麒麟。”
“什么?!”定安几乎跳了起来,扯着袖子左顾右盼,道,“在哪?”
“喏!”船家一指大佛,“就在佛身上的凌云窟内,每当水淹大佛膝,都能听到麒麟咆哮哩。”
“真的假的?”
“真,保真!”船家拍着胸脯道,“我们从听小到大。”说着说着,他脸色一垮,“最近有些奇怪,总是能听到驴叫。”
“等会!”定安一愣,连忙追问,“驴叫?”
“对啊。”
定安一拍大腿,哆嗦了半天,蹦出个:“不会是……”
就在这时,一声震天响的驴叫,从凌云窟里面传出。
“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