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长空万里摇,千军万马避白袍。
神剑擒龙已在手,天下谁此更萧骚!
随着这首霸气的诗号念出,余音袅袅,任韶扬已消失在山道上。
只留下水怜影一脸震惊的自言自语:“千军万马避白袍,神剑擒龙已在手,天下谁此更萧骚?”
白袍!
神剑擒龙!
城主的伯爷!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泰山山顶,目瞪狗呆:
“白袍剑神!”
此时,任韶扬已经慢慢悠悠的走上了玉皇顶。
却见两人正相对而立。
一个着青衣,丰采俊逸、宛如神仙。
一个破衣烂衫,胡子拉碴、好似乞儿。
说来也怪,明明乞儿年岁不大,可他神情疲倦,仿佛一个小老头,了无生气,竟显得比青衣男子还要苍老。
乞儿,也就是本世界的主角乐之扬,忽然指着天空叫道:“怪了,这云,好生奇怪!”
那个青衣人,也就是梁思禽,转头看去。
就见沉沉暮色中,天上云气翻滚不停,一道白云隐隐垂下,伸缩鼓荡,朝着二人接近。
“天发杀机!”
梁思禽心中一震,诧道,“不对,这是剑气!”
话音刚落,便觉一股庞大无朋的雄浑剑意源源而至。
狂澜四起。
二人须发飘飞,衣袂翻卷,却凝立不动,凝目望向山道。
只见来人有若从断崖边缓缓升起。
先见到的是一头凌乱有序的发髻,发质奇特,在夕阳下熠熠生光,仿佛不是头发,而是一匹乌云纱。
随即便看到一张神采飞扬的俊脸,剑眉入鬓,双眸如星,眉心血痕猩红,却又增添无俦杀气。
梁思禽双眸圆睁,似乎不敢相信眼睛。
下一瞬,那人已经踏上最后一级石阶,露出一身白袍,漫卷如云,似乎要乘风归去。
而梁思禽也不见口唇有何动作,乐之扬却听得分明,耳中有若雷鸣,嗡嗡作响。
“任剑神!”
就像与梁思禽的声音呼应一般,任韶扬一步漂移到二人对面,目光同时迎上他们的目光,呵呵一笑:“大家好,大家早,呃”
看着夕阳西下的落日,他摇头笑道:“大家晚上好。”
乐之扬心中怪讶,只是瞧见他似笑非笑地看来,便也拱拱手:“你好,我叫乐之扬。”
“我知道你。”任韶扬笑嘻嘻地说道,“由乐入道,好厉害的。”
乐之扬奇道:“我与公子素未谋面,却不知你如何知道我呢?”
“知道便是知道。”
任韶扬随手一拳,击打在空气中。
嗡~!
一道闷响传出,大动特动,好比千雷迸发、万骑杂来。
“天鼓!”乐之扬瞪大眼睛,“任公子如何会在下的独门武功?”
任韶扬摆一摆手,笑道:“我可不会《妙乐灵飞经》,这是我‘天籁遗音’的神通。”
“神通么?”
乐之扬双目遽然发亮,五指轮转,无声无息。
任韶扬却觉不同,自身真气、气血陡然一动,竟然在耳边哗哗作响,变作一股悠扬琴音,抚平自身凶煞之气。
“好!”梁思禽突然抚掌大笑,“弹琴须有知音,习武须有对手,乐之扬你的‘天琴’之道,果然厉害!”
任韶扬也点点头:“琴心如水,奏琴者先要洗心,静中生动,方能幽中见奇。任多谢帮我洗心了。”
乐之扬将手放下,无形琴音顿时消散。
此时山河宁静,风云不动。
他叹息一声:“阁下心思澄净,万物不萦于心,实在是在下所见之唯一,奇人,真奇人也!”
任韶扬呵呵笑道:“我不说谎的。”
“那,公子如何知晓我的?”
任韶扬正要说话,一旁的梁思禽忽道:“乐之扬,这位任前辈来历惊人,知晓你,也是正常。”
乐之扬更感兴趣:“梁先生,公子是何来历?”
梁思禽没有回话,而是走到任韶扬面前,长鞠一躬:“思禽,见过伯爷!”
等会!
乐之扬双眼惊得吐出,差点大叫。
伯爷?
什么鬼!
任韶扬淡淡一笑,说道:“你是梁萧和晓霜的后代?”
“是!”
任韶扬点点头,然后道:“柳莺莺呢?”
梁思禽道:“当年**奶与祖父大吵一架,自归天山,不再相见.”
任韶扬一时无话,沉默良久,轻声说道:“他俩太像了,就如两只刺猬,能爱的热烈,却难以相伴一生。”
梁思禽点了点头,慨叹了一声。
“阿雪呢?”
这一句奇峰突来,梁思禽愣了一下,说道:“据我父亲所说,三奶奶身体一直不好,来岛上不过几年,便撒手人寰。”
任韶扬沉默一瞬,叹道:“当年钱塘血战,阿雪为救梁萧,血流的太多了。可她以爱人身份死在梁萧怀里,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梁思禽默不作声,他并不了解阿雪,只是见过那冰冷的墓碑。说到底,他是柳莺莺和花晓霜抚养长大的,对她们更有感情。
任韶扬叹道:“时移世易,故人如风中落叶,当年一起杀出重围的少年少女,如今都已凋零。”
梁思禽轻声道:“可伯爷您并没变化。”盯瞧着他,眼中惊奇越发凝聚,“一丝也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变化?”任韶扬一指如同金带的黄河,“千年后,黄河便怒不及百姓,伏顺如掌纹,造福于人。山河如此,又何况是人?”
梁思禽沉默了一下,笑道:“伯爷说的在理。”
“别叫我伯爷了。”任韶扬笑道,“我叫你小梁,你叫我任先生罢。”
“任先生的性格,果真如祖父所说。”梁思禽哈哈一笑,就坡下驴,“既豪迈又惫懒,是除了九如大师之外的天下第一妙人。”
“这小子!”
任韶扬看向天上流云,笑道,“梁萧性格坚韧,傲骨嶙峋,你是他孙儿,怎么如此死灰槁木,生无可恋?”
梁思禽笑容收敛,淡淡说道:“知音难求,本心无人知,一辈子到头一事无成,便只能得过且过了。”
“你还对朱元璋耿耿于怀?”
“我只是笑话自己,以‘抑儒术、限皇权’这等不可实现的思想,对抗朱元璋。”
“你啊,就是太自私。”
梁思禽一愣:“任先生此话何意?”
乐之扬也觉得此话奇峰突来,追问道:“我也摸不着头脑。”
任韶扬笑道:“你自私到以为别人不会自私啊。”
梁思禽愣了,想了好久,方才苦笑道:“先生说我愚蠢罢?”
“不止愚蠢,你还天真。”任韶扬摇头,“权力是天生的,却不是送给你的,需要你主动拿来的。”
梁思禽叹一口气,悻悻说道,“我不爱权,我只是想逍遥的过一辈子。”
“那你就别将口号说出来!”任韶扬冷冷道。
“我不说出来,如何证明我来过?”
“你想要立言?”
“我辅佐朱元璋驱逐鞑虏,建立大明。”梁思禽幽幽一叹,“鄱阳湖一战更是改变天象,助他成功。到了这一地步,我不要荣华富贵,只要立言有何不可?”
任韶扬皱眉道:“问题大了。”
“嗯?”
“语言是种奇妙的东西,在心中埋藏,便是一粒不知名的种子,可一旦说出口,这些转瞬即逝的词汇,便立刻有个固定的形态,对说话者具有某种束缚作用。”
任韶扬一字一句道,“同样,也会将自己陷入天差地别的境地。”
梁思禽默然无语,过了好久,方才苦笑一声:“任先生的意思,就是因为我说出来的话,导致一辈子的漂泊?”
“不!”
任韶扬摇头:“是你说出来却没做到。”
“我若想要做到,就必须杀了朱元璋!”梁思禽摇头道,“我不杀人的。”
“那你就要承担这一辈子的痛苦。”任韶扬漠然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乐之扬,“你也一样!”
乐之扬:(⊙⊙)
不是,怎么话题突然跳到我身上了?
任韶扬对他喷出毒液:“朱微**,你恨不恨?”
此话一出,乐之扬面色刷地惨白,也说不出话来。
任韶扬嘲讽道:“恨都不敢恨?”
乐之扬猛地抬头,喝道:“我该恨谁?朱棣?还是朱允炆?”
“所以你就只能自我放逐,生无可恋,死无可闻,这样的日子,你喜欢?”
乐之扬气鼓鼓道:“我做什么,不用你管!”
任韶扬笑了笑,认真道:“有时候死亡是一种福气,可活下来的人,却要承受莫大的痛苦。”
乐之扬心子猛地缩紧,突然说不出的难受,回想与朱微公主的点点滴滴,满心惆怅。
梁思禽叹道:“任先生此言,倒是说到我们心坎上了。”
任韶扬淡淡一笑,声音重重叠叠,恍若佛陀诵经:“生者悲苦,死者平安。”
他看向二人,声音振聋发聩:“小梁,小乐。恨不过是七情六欲的一种,再强大的恨也没法独占全心,可迷茫却可以遮蔽心湖。”
“将其他情感隐藏深处,某些时候,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二人听到这话,久久不言。
梁思禽长叹一声:“任先生果然厉害,无咎无誉,无害无益,与您相处,我只怕会知无不言。”他话锋一转,“只是,可惜”
乐之扬皱眉道:“可惜什么?”
“我见到任先生太晚了。”梁思禽幽幽地叹一口气,“今日之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乐之扬怪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任韶扬看他一眼,笑道:“他要回到西城,再也不回来啦!”
“什么?”乐之扬吃了一惊,“燕王的仗还没打完。”
“胜负已定。”梁思禽笑道,“早则今年,迟则明年,天下就是他的了。”
乐之扬一顿,然后点点头:“只要燕王下定决心,不管北平,绕过山东,直趋江淮,一旦渡过长江,金陵就是囊中之物。”
任韶扬听着他们的谈话,一直微笑,也不打断,就是负手看着山脚下的黄河,意态闲适。
梁思禽沉默半晌,说道:“离开中土之前,我本来想和你大战一场,可没想到竟然得见当年先辈,惊喜不已。”
乐之扬点点头:“听梁先生的意思,任先生是您祖父‘西昆仑’的挚友,百年前无敌的人物?”
梁思禽哈哈一笑:“你若去找席应真,问及‘白袍剑神’,自然就会知道当年钱塘江一战,任先一人一剑横扫千军,直取伯颜人头的惊世之举。”
“千军万马避白袍,这便是任剑神的称呼!”
乐之扬一脸懵,他没想到任韶扬竟然来历这么大,战绩又如此惊人!
任韶扬淡淡一笑,转头看来:“小梁,我找你,却是有事相求。”
梁思禽笑道:“任先生可是为了祖父的‘潜龙’图纸?”
“没错。”
“哈哈!”梁思禽笑道,“任先生,给您!”右手轻挥,一张纸缓缓飞去。
任韶扬随手捞住,展开一看,却见纸上画着一只机械臂,手臂上开着不同的空洞,里面元件繁多,看着极为精巧。
“潜龙乃是祖父发明,可引动潮汐之力,具有控制洪水的力量的灭世武器。”
“如果说原版是‘海之丹田,可操控大海’。”梁思禽看着图纸淡淡说道,“那这义手版‘潜龙’,就是‘天之丹田,可操控风眼’,以点概面,由小及大,威能无限。”
任韶扬看着图纸,感慨一笑,说道:“梁萧这小子,每次都能给我新惊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