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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上走,坡越陡,但杨梅果子品质越好。
今早天空还只是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杨梅山上已采过一批杨梅,这些**的红果果坐上“小火车”,也就是山地运输轨道,早已送往各地市场。
此时虽是早上8点左右,但农场主已劳作了近4个小时,眼下正是迎接游客采摘游的时间,待下午太阳火辣,杨梅山就不接待游客了。
潘向前等人作为采摘游的头拨客人,受到了农场主的热情招待。他很热心地带他们上山,告诉他们哪棵杨梅树结的果甜,哪些果子味道浓郁。
“刚刚山脚下你们看到树势偏矮的,都是8年前新种下的杨梅树,这两年进入了盛产期,我就让工人们尽量采摘这些果子。”看着这波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农场主心情愉悦,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岁。在得知潘向前他们是溪头镇的民警时,农场主更热心了,非要带他们到山顶摘20多年树龄结的杨梅。
“越往上,杨梅树光照越好,果子也越甜。”农场主说,“就是树太高了,得爬上去摘,一般人嫌山高路远不好采摘,基本上在半山腰就打退堂鼓了。你们警察体力好,要不要体验一下。”
潘向前和郝山对视了一眼,确认了挑战的眼神。可不能辜负了农场主的期盼,更不能砸了溪头镇派出所民警的招牌。
凌晨和江然发苦不堪言,警察也是普通人好吧,也有体力欠佳的好吗?
可看到潘向前和郝山跃跃欲试的好胜欲,再瞧瞧夏雨乐一女的都比他们要强的拼一把态度,两人只能认命地皮笑肉不笑,狠下心点头应下。
农场主背起两把长竹勾,脚程飞快,潘向前和郝山毫不示弱,也紧跟其后。
凌晨和江然发这对难兄难弟爬得吃力,索性在路边摘起杨梅来。两人一个劲往嘴里塞,实在是又累又渴,连早饭都没吃,那可不逮住杨梅使劲炫吗?
江然发内心比凌晨更受伤,听说这次杨梅采摘是为了给他送行的。可他心里苦哇,这样的送行仪式他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可那是他潘哥亲自为他安排的,他能拒绝,他敢拒绝吗?
江然发恨恨地摘下离他最近的一颗杨梅,也没辨熟没熟直接往嘴里塞。顿时,一股从来没有尝到过的酸味直冲天灵盖,分泌了满嘴的口水,呕得他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一旁的凌晨眼见江然发摘了一枚青果就往嘴里送,心想,吃杨梅还得是江然发,竟然喜欢青果?
下一刻,惊觉江然发是误食后,凌晨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哈哈哈的笑声,引得走在前头的潘向前他们频频回望。
“你们俩,赶紧的!雨乐都跑你们前头了!”潘向前扯起嗓子朝他们喊。
“江然发,这就是你潘哥,说你不如一女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凌晨在一旁说风凉话。
“你这脑回路,好像不是说你一样。”江然发擦了擦嘴,赶忙讪讪地应了一声,“潘哥,等我!”
嘿,再不走我就成最后一名了?凌晨这可不服气,哪能输给江然发呢?
大家你追我赶,PK的结果就是,腿软牙酸皮肤晒红。
看着手中满篮的劳动果实,江然发忍不住给潘向前比了个赞。这次送别仪式,往后在他人生的回忆中,定然会占据酸爽程度的头牌。
潘向前和郝山少年意气,在农场主一直惊叹咧着嘴笑的表情中,成功捍卫了溪头镇派出所的尊严。
回到溪头镇派出所,把杨梅带给同事们分享后,凌晨迫不及待去休息了。夏雨乐和江然发虽然腿还发抖,但要带新鲜杨梅回家给爸妈,郝山便自告奋勇送他们一程。
潘向前洗了把脸便忙活起来,辖区企业走访后的基本情况他要整理成表格,将问题归类,方便后续工作的落实与部署。
电脑前,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悦耳。
“什么,被车撞了?”突兀的声音从潘向前身后传来。
潘向前手一抖,条件反射般转过身来,看到胡十亿惊慌失措的呆愣在座位上。
大概有10多秒的停顿,胡十亿反应过来后抓着头发在原地转圈圈,冷不丁拔腿就往外冲。
潘向前还来不及反应,胡十亿又迅速冲回来:“向前,帮我代下班!”
“好!”潘向前懵然应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胡十亿这个样子。
虽然胡十亿平日里抠抠搜搜,爱占点小便宜,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但也不是什么恶人,大家各自安好。
今天这样失态,估计家里真出大事了。
一连两天,胡十亿都没有来上班,所里也没有人谈起他为什么不来上班的事。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潘向前悄悄问了潜来多。
“师傅,十亿哥这几天怎么都没来?”潘向前不解道。
“你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潜来多叹了口气,“我和所长刚从医院回来,他爱人骑电瓶车去接孩子时被汽车撞了,要开颅。”
“啊,那岂不是很危险?”潘向前没想到事情这般严重。
“我能帮什么忙,师傅!”潘向前的担心真诚纯粹。
“你也别担心了,我和所长给他爱人联系了市里的专家,就在新路县人民医院做手术,希望结果是好的。”
其实潜来多很担心,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胡十亿这么颓废过,才两天时间,人就瘦了一大圈。他只知道,这些年,胡十亿对别人都爱搭不理的,唯独对爱人和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一周后,胡十亿终于回到了溪头镇派出所,但这一次,他不是回来上班的。
“辞职!”杨锋“蹭”地站起,满脸不可置信。
“原因?”杨锋紧皱着眉,大声质问。
“所长,我虽然平常工作不积极,但也不想拖累咱们所。这些年来,大家对我的评价,我也知道。也就您和教导员一直关照着我,搁到其他派出所,他们老早就不要我了。”胡十亿梗着脖子,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情绪化,也是第一次谈到他的个人问题。
杨锋给胡十亿泡了一杯茶,压低声音缓缓道:“慢慢说。”
胡十亿双手接过,就这样捧着。
“我爱人,她……医生说苏醒的概率不高……”胡十亿有一瞬的沉默,艰难地继续开口,“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我想多陪陪她,兴许她一高兴就醒了。再说,我女儿下半年升初三了,咱所平日里值班多,工作忙,我三天两头请假也不好。”胡十亿吸了吸鼻子。
杨锋也沉默了,胡十亿说的都是客观的事实,眼下能有什么好法子呢?
但总不能让他丢了养家糊口的工作,万一她爱人这边有个什么意外,到时候人财两空,他该怎么渡过下半辈子呢?
杨锋真是要愁死了。
“这样吧,老胡,这段时间,所里给你批假,你先顾着爱人那头。这工作是万万不能辞的,你得为女儿考虑考虑,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要是没了收入,那岂不是雪上加霜吗?”杨锋拍了板,所里任何一位民警有任何事,他这位大家长得担起责来。
“所长!”胡十亿哽咽道,“谢谢所长,也就您还原意留我。”
杨锋叹了一口气:“以后回来上班了好好干工作。你爱人那边我再找找省里的专家,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案。”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胡十亿最后是红着眼睛走出杨锋办公室的。
所里前辈家中出了这样棘手的事,潘向前心里也不好受,心情跟着沉重起来,他想下班后去探望。
可所里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胡十亿的事,平常他们对胡十亿的印象也不太好,那他到底要不要约上凌晨他们一起去呢?
这种事情比办案子还烦恼,潘向前拧了拧眉心,有些烦躁。哎,不管了,下班了再说。
所长办公室里,杨锋又拨通了林勇局长的电话。
电话一通,原本还一脸焦躁的杨锋立马换了张讨好的脸谱:“局长,您最近身体还好吧?有空多来指导溪头的工作嘛……”
林勇听得他那几句客套话,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忙着呢。”林勇毫不留情戳穿了他的客套话。
“局长,看人心,还得是您,高!”一顿马屁输出后,杨锋果断切入正题,简单汇报了胡十亿的事情,希望林勇通过人脉能联系一下省城大医院的专家,给胡十亿的爱人会会诊,看看能不能治。
“你倒是啥事都求到我这儿啊,我又不是哪吒,三头六臂的,啥人都认识。”林勇此刻真是有些嫌弃这位到处揽活的得意门生,但局里民警的难事,他作为大家长于公于私都不能不管。
“那不是我没您有能耐吗?”杨锋笑着打哈哈。
林勇挂了电话,发了好一会儿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朋友圈,想想还有哪位朋友在省城医院工作或是认识省城医生的。
林勇嘴里嘟嘟囔囔,仔细听是骂人的:“这个‘疯子’,我脑袋都要想破了。”
突然,林勇灵光一闪,“有了,市局钟局的女儿不就在省城神经外科吗?”林勇一拍脑门,有路了。
这回,轮到他跟钟局问候打哈哈了。
“搞定!”一刻钟后,林勇如释重负。这下,在杨锋那里终于可以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