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刁任的使者,赶到了京城,面见袁崇桂。
他把齐地的事,对袁崇桂一半真一半假的说了一遍,然后请求他帮忙。
袁崇桂眉头微皱:“庄毅可不是三岁小孩,他不会无的放矢,是不是你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哪敢,只是按例收些孝敬,送孝敬的人里面有曹瑞。”使者理直气壮。
这是自然的,京官不同于地方官,京官俸禄少,全靠地方官孝敬才能度日。
地方官要给京官孝敬,自然不是靠自己更微薄的俸禄,而是靠下面的士绅官吏。
如此这般层层孝敬,形成了利益联合体。
袁崇桂、毛贤都在这个联合体,对于下面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听了使者的话,袁崇桂倒也没深究,只问道:“那个曹瑞当真该杀?”
“该杀!”使者又把曹瑞的劣迹,一一说给袁崇桂听。
袁崇桂心里有数了,道:“你立刻回去,什么都别打听,我自有办法,请皇上御笔朱批,杀曹瑞!”
使者笑吟吟的起身:“那……属下告辞。”
次日,早朝结束。
袁崇桂得到单独与皇帝见面的机会。
麟德殿里,君臣对坐。
皇帝问起四皇子的近况,袁崇桂答道:“派出去的人回禀,四殿下正在学断案。”
“哦?”皇帝来了兴趣,“什么案子值得小四这么看重?”
“是一桩杀人案。”袁崇桂把案情说了一遍。
从他口中,这桩案子变得毫无疑点,纯粹是曹瑞为霸占民妇,设计杀害秦城,秦城之妻赵曦闻讯,为了不受侮辱,自缢而死。德州知府褚自英顶着压力,断案判曹瑞死罪。
皇帝听罢,问道:“既如此,庄毅为什么还在断案?”
“这也是正好赶上了,在这之前,庄毅还在府衙大堂,连续处理几桩案子。”
袁崇桂说着,脸色沉痛起来:“得知曹瑞被抓,当地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甚至泰山都震动。”
“这就叫天理报应。”皇帝不禁感慨。
“正因如此,四殿下和庄毅在当地承受了巨大压力,百姓都认为他们是帮凶。”
“的确,为了锻炼小四的本事,却违了民心。不过,一般都是秋后问斩,倒也不必太在意。”
皇帝端起一盏茶,细细的品着。
袁崇桂瞅着,心里也在想,要的就是这句话。
“可是,有一件事不得不说,当地百姓听说泰山地震,都以为是天意昭昭,纷纷准备上万言书,求杀了曹瑞。”
“现在就杀么?德州正在开牡丹花会,合适么?”
“挺合适。”袁崇桂鼓励道,“都是读书人,让他们看看,国朝法度严明。”
上顺天心,下合民意,皇帝觉得有道理。
但考虑到小四和庄毅都在,皇帝还是觉得应该问问他们:“我派人问一问庄毅,看他是什么想法?”
“陛下圣明。”袁崇桂赶忙低头称颂,巧妙的掩盖了自己皱起的眉头。
看来在陛下心目中,庄毅的份量不轻啊。
这事搞不好要砸。
离开大内后,袁崇桂就派人告诉刁任,皇帝这头不肯松口,让他那头做好应对。
就在袁崇桂派人的时候,庄毅和杨征见到了曹瑞。
德州府,死囚牢中。
庄毅、杨征第一次见到了曹瑞。
和想象的不同,曹瑞衣衫褴褛,暴露在外面的肉满是伤痕,气色也非常不好。
见到庄毅时,他没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眼里,并不起身拜见他和杨征。
当然,想起身也困难,除了手铐脚镣,能用来使力的手臂,断了一根,稍一动弹,就疼得龇牙咧嘴。
所以庄毅和杨征并不怪他,杨征隐隐有些瞧不上。
曹瑞枯坐在面前,庄毅问道:“你现在还好吗?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随便你问。”曹瑞答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坏死,再这样下去迟早一死,时刻挣扎在死亡边缘,让他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跋扈,有的只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庄毅听罢,扬声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与赵曦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
“认识?”曹瑞摇摇头,有气无力的道:“不算……我们只在茶馆见一面。”
“哪个茶馆?”
“孙婆的。”
“只见一面就扬言杀夫夺妻?!”
听到这话,曹瑞哭笑不得,无奈道:“都怪我平日里不检点,这才无端受此大祸。”
说着,竟哭出声来。
庄毅静静地看着,可不是口无遮拦嘛,要是你不说这些话,也不会被当做凶手,各级官吏见得罪人了,索性得罪到底。
都是一般歹毒心肠。
等曹瑞哭够了,庄毅才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秦城出事当晚你在哪?”
“青楼。”曹瑞艰难的擦了擦眼泪。
“去的时候,衣服是干的,还是湿的?”
“干的。小哥……青楼的老鸨和伺候我的姑娘作伪证!”
“那么……她俩为什么做伪证?”
一句话把曹瑞问在那里。
回想从前种种,自己真的是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思索再三,最终,他沉痛的说道:“是我平日不修德业,以致身陷囹圄,墙倒众人推。”
“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么?”庄毅道。
曹瑞闻言一怔,其实这个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以他的见识,但凡是有个地位的官员,年岁都不小。
然而,眼前这两位都是少年,尤其是问他的话的人,看上去不超过十三岁。
杨征冷笑。
庄毅道:“我们之所以来,全是因为你家有贤妻,一直在外面为你伸冤,甚至不惜敲响登闻鼓。”
登闻鼓一响,要么鸣冤,要么反坐。
曹瑞听罢,掩面而泣。
他这些日子都被隔绝在这座牢里,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没想到妻子竟这么好,以前竟是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还有你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舞那么大的鼓槌,为的是……让你不受冤枉。”
“小哥别说了!我也不想承认,你看!”曹瑞忍着痛,把手臂露给庄毅看,“我……我是冤枉的!但我不承认的话,他们会活活把我打死。”
牢外面,刁任听到这话,后槽牙都快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