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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贫瘠之地,我是疯了心才会来此行商!”
官道上,坐在牛车上的于成金狠狠地擤了擤鼻涕。
“少爷,省着些用吧,这是最后一块丝帕了!”
一旁的小厮一边说,一边心疼。
于成金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啊!
作为一个闽人,于成金从小就有伟大的志向。
他想和同省的那些亲戚一样,外出做做生意,成为名震天下的富商巨贾。
而不是无聊的继承自己老爹那几百亩的茶园,一年守着那几千贯的收入做一个无聊的富家翁。
因此,他没少被自己老爹的藤条抽。
不做庄园主而去做**籍,简直是疯了。
可最终,于老爹也还是没有更易了于成金的性子。
成年后,因为家里老二已经**,并且能够继承家业了,他也就开始胡作非为了起来。
家里就有茶园,茶叶自然不缺,他也就囤了些茶叶去卖。
而和那些选择出海行商的乡党们不一样
虽然从老家出发,自泉州港南下就能到交趾,北上还能入倭国,都是贸易的宝地。
但是这两个地方的老乡实在是太多,太卷了,不说蒲家李家这种大家族。
就算是一些其他的零散客商,也把剩下的市场份额占得死死的。
他算了算,费劲巴拉从老家趸一船货出去,所获的利润却也就那点,一点意思都没有。
所以他选择了一条很危险的道路。
北上,和辽国做生意。
他早就听说辽国多有牛马,是真正的牛马,而又缺少茶叶。
他这几车茶叶运到辽国,还不买的盆满钵满?
但是来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这里的气候,完全不是他能适应得了的。
这气候实在太干燥了暂且不说,昼夜的冷热温差太大了!
受小冰期影响,此时的幽州一带,初秋时节的昼夜温差能达到将近二十度。
这对于自小就没体会过温差涨跌超过八度的于成金来说,实在是太难受了
明明夜里还冷的需要披个毯子,中午却又热的浑身冒汗。
果不其然,他感冒了。
“少爷,若是不行,等到了居庸关,咱们便寻个货商,将这茶贩给他,直接回府吧。”
一旁的小厮倒是很看得开,毕竟老爷出门前有令,告诉他这一路无论赚赢亏损,只要把少爷看护好了就行。
“不行,我来都来了,怎么能这么就草草回去!”
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的小厮,于成金又狠狠地擤了擤鼻涕。
“少爷您慢点..”
就在这时,于成金突然觉得**底下的车子一僵,突然整个身躯一晃。
身下的马车竟然停了!
“怎么回事?”
被这一下糊了一脸鼻涕的于成金正在纳闷呢,突然间车门打开。
跟他此次出来押车的家里老仆笑着揭开门帘,露出一张和气的团圆脸来。
“主家!天色将黑了,主家身子本来就不爽利,若是连夜走路,夜露深重,恐怕有失。”
“我们几人在外面支了火堆,烧些姜汤,给主家暖暖身子。”
说着,老仆还侧过身子,似乎是让于成金看清楚外面的景象。
“哦,算你们勤..”
嘴里话还没说完,于成金只觉得脖子上一股子大力传来。
紧接着,后心就被猛踹一脚,一个失衡,从车口掉了下去,整个人跌在黄土路面上,硌得肩胛骨生疼。
“哎呀!”
还没等他惨叫出声,一旁却有人比他还快!
“噗通!”
小厮阿福也被车老板一手提了出来,像个小鸡仔一样扔在了地上。
整个人这下子摔在地上滚了个结实,腰间钱袋甩出三尺远。
四道黑影从前面牛车后窜出,明晃晃的障刀压在于成金喉结上,铁锈味呛得他又打个喷嚏。
车老板老魏扯掉头上毡帽,露出一头已经修剪成鞑靼头的发型。
大脚丫子踏在于成金胸口,嘴里的唾沫星子溅在他锦缎衣领上:“奶奶的,装什么富贵病!快把怀里的金叶子都给某家掏出来!”
于成金本就感着冒,这一下更是被踏的呼吸困难。
一旁的小厮阿福刚要开口叫,就被旁边的汉子一圈砸在胸口,疼的弓成了个虾米,只能嗬嗬喘气。
“你... 你们都是我家死契!”
两条黄鼻涕从鼻子里喷出,于成金声音发颤,却硬撑着瞪眼。
他不相信这些在家里干了这么多年活的老仆会对自己动手!
“魏大眼!你好大的胆子,别忘了我爹于万堂诺大产业,你们敢动我,九族都要填...”
“填你**腚!”
旁边瘦脸汉子啐了口,一巴掌扇了过去,打的于成金脑袋一懵。
“你这厮真是患病患傻了也?
知道这是哪吗?居庸关烽火台都在望了!”
老魏看着这个连个正经心腹人都不带,就敢出来做生意的蠢少爷,狠狠地又压了压脚:
“等拿了你的钱,爷几个连夜过鞑靼地界,谁管你老子是于万堂还是于万缸!
他再有本事,还能和辽国的刀马讲理去吗!”
老魏也是行商的老人了,跟着老商队走南闯北的贩茶,从没见过这般愚蠢的主家。
仁慈软弱不说,还身怀**一般的大志。
总想着做一番大买卖,却连出门要学会多带体己人都不知道。
此时,三辆茶车停在岔路口,油布下隐隐露出装满着茶叶的茶筐。
一旁自有一个瘦脸汉子撬开阿福的牙,把麻核塞进去。
而老魏则是从于成金腰间解下白玉蹀躞带,玉扣在夕阳下泛着柔光。
“少掌柜的,别怪我们心狠,实在是你这三车茶比我们在你家做几百年年苦工都值钱!”
另一个车夫一边说,一边扯开他的衣襟,金镶玉的平安锁滚落在地,被那车夫收在怀里。
而那贴着身子的金叶子,也被魏大眼划走了去。
眼睁睁看着这些家伙连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剥走了,于成金脑海里竟然冒出了一种愚蠢的想法。
是不是这些人抢走了钱,就能放了自己?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便被魏大眼手里提起的刀塞回了肚子里。
“嘿嘿嘿,少掌柜,我们也不亏待您。
您这小厮细皮嫩肤的,待一会我们伺候走了您,也把他结果了。
到时候,黄泉路上,你俩也有个伴,一前一后,是滚成团,是搭架子,都是雅事。”
魏大眼说着,便伸手抓着他的头发提起地上的于成金来。
“来人,救...”
魏大眼的手力气很大,于成金被这粗暴的动作弄得头皮撕裂一样的剧痛,将喉咙里堵住的鼻涕咳出来,赶紧张嘴就要呼救。
老仆,或者说此时的贼老大魏大眼抬起手里的刀,刚要动手砍下来。
突然间,急促的马蹄声音骤然响起。
紧接着,魏大眼便觉得肩头一疼。
于成金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一篷血花从魏大眼的肩膀冒出,洒在他的脸上,整个人都是傻的。
连一旁小厮的呜呜声,都像是没听见一样。
捂着被箭矢穿透的肩膀,魏大眼惊慌失措。
刚才的箭矢甚至都没有在他肩膀停留,而是直接从他的肩膀上穿过去了!
而他却连射箭的人都没看见!
有这等大力的箭矢,绝对不是一般的弓能**的!
唯有..
“弩箭!是官军!是官军!”
一旁几个车老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转头就要跑。
自古以来,私藏弓弩都是死罪,大周也不例外。
换句话说,能用弓弩的,定然都是官军!
几个车老板都来不及多想,砖头就要跑。
可是他们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
地上的小厮和于成金眼睁睁看着,连着几发弓箭如连珠炮一样的射来,或是扎中后心,或是射中肩膀。
都将那几个车老板射到再了地上。
夜色中,一骑人马走了出来,为首一员女将骑着一匹披挂完整的俊马。
那女子身上一身的红衣窄袖,手里正提着一把样式奇异的弓箭。
“你这贼汉子的弓倒是格外好用。”
拉了拉手里复合弓的弓弦,唐清婉感叹了一句。
这般奇怪的弓箭,本来她还在怀疑,能不能射中那几个行凶的暴匪。
结果没想到,这弓箭的力量竟然出乎意料的大不说,那奇特的望山也颇为有效。
她已经多年不习骑射,竟然还能在马上发箭,一箭而中。
这马身上的跨蹑也是格外的平稳,骑乘起来一点也不摇晃。
但是刚夸完,唐清婉就觉得胸口一阵怪异。
随后就是一声呵斥。
“你这狗种!往哪摸呢!”
“切,东西都是爷给的,爷摸摸都不行!”
坐在唐清婉身后的张永春哼了一声,抽出手来。
要不是爷不会骑马,我还用你带着?
从唐清婉的身后翻身下马,看着眼前地上两个呆若木鸡的主仆二人,啧了一声。
奶奶的,亏大了。
本来他还以为是个漂亮姑娘呢,谁成想竟然是个呆傻的汉子。
要是这般,他就不专门过来看一趟了。
“恩.恩人!”
此时,于成金被冷风一吹,只觉得浑身一酥,整个人瞬间如梦方醒。
站起身来,穿着一身短裈冲着张永春就开始行礼。
“多谢...”
然而,于成金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又是一声马嘶。
“咔哒,咔哒”
随着清脆的马蹄声传来,张永春眯起眼睛,手往袖子里一摸,冰冷的扳机扣在手指上。
这是来了呛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