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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凤的目光放在了桌角那叠带着鱼腥气的纸币,又看看徐伟宸被晒得有些黝黑的脸,嘴唇动了动,没再说出“玩笑”二字。
倒是魏清俞放下铅笔,指节在八仙桌上轻轻叩了叩:“合伙买的船?多大?”
“不大,差不多只能够两个作业,应该约莫六七吨吧。”
徐伟宸摸着后脑勺笑。
魏清俞眉头挑了挑,抓起桌上的卷尺往墙上一绕:“明天一早我过去看看。”
虽说魏清俞是个木匠,可修房子的事儿他基本上样样精通,只不过是家承木匠手艺罢了,平日里头还会接点儿外活儿。
王春凤在旁拽他袖子,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建房子玩闹,还是得实地量尺寸。”
“这样,你先回去跟你娘说,把屋里值钱的物件挪挪,别到时候磕了碰了。”
徐伟宸连连应答,起身将桌角的钱拿了起来,正准备从中间抽出几张,递给魏清俞,却被他按住手腕。
“勘测不要钱,成了再说料钱。”
他瞅着徐伟宸手背上未愈的伤口,继而说道:
“到时候把草木灰备好,我带徒弟过去时要用。”
徐伟宸连声道谢离开了。
望着徐伟宸离开的背影,王春凤一下变了脸色,撇过魏清俞。
“啧!你刚刚撇开我干啥啊!这小孩子过来家里大人都没说话呢,你不收点儿定金万一到时候白跑一趟你钱多得烧啊!”
魏清俞横了王春凤一眼儿。
“小徐娃儿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怎么还这么势利眼,行了这事儿别说了,就算是白跑一趟我也认!”
王春凤不悦地将草纸撇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日头正烈。
徐伟宸抄近路穿过镇边儿想芦苇荡,露水打湿的裤脚很快被晒干,留下白花花的盐霜
远远看见许多屋顶的烟囱冒着青烟,估摸着到了饭点儿了,为了不让家里人等他,徐伟宸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徐伟宸推开篱笆门,屋子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炒菜的声音,而徐巧兰正坐在对面儿烧着火,她将火钳夹着柴禾往灶炉子里送,火星子溅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上。
“哟,兰兰烧火呢!”
说着,徐伟宸将草帽往墙上一挂。
“对了妈,得找点儿草木灰,我今儿去了魏叔那儿,他说要草木灰和着黄泥用。”
邓家惠顿住了炒菜的动作。
“真要修啊?”
徐伟宸转身去柜门里头拿了只瓷碗出来倒了凉水喝,摇了摇头。
“不,妈,今儿跟魏叔商量了一下,估计屋子得推了重新修。”
“什么!”
邓家惠惊愕出声,早上走的时候才说的只是翻新一下,回来了之后便是要将屋子给推了,她这可不同意。
“哪儿有这么严重啊,再补补还能撑两年呢……”
说到后头,邓家惠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她鬓角的白发被灶火映得发亮,转而继续翻炒着锅里的小白菜。
“妈,今天魏叔都说修补成本高,不如推了重新盖一个,上回魏叔上房检查,踩着的瓦片“咔擦”碎了半块,差点从房顶上摔下来呢。”
邓家惠沉默半晌。
“这屋子还是当年你爸跟我亲手修的,妈人老了,舍不得……”
这话顿时将徐伟宸给噎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但是……这已经是危房了啊,要不然这样,盖一座跟原先布局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换了里头的材料而已,里头的布局原封不动。”
这或许是徐伟宸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这老房子年纪都比他们两个小家伙大,实在是撑不住了。
邓家惠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锅里,将熟透的菜装入碗中,抬手挽起围裙擦了擦手。
“可是这修房子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几大几千块钱呢!”
徐伟宸将先前的计划给讲诉给了母亲听,估算了一下钱是足够的,到时候再请邻里邻居地帮帮忙,在年前应该是能够将新房子给盖出来的。
邓家惠的眼泪砸在油腻的灶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她抹了把脸。
“苦了你了儿子……”
见母亲总算同意,徐伟宸这才松了一口气。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徐伟宸爬起来扫院子,今儿魏清俞得来量房子,不能让人瞧了乱糟糟的,土院坝里的鸡粪被他归拢到墙角,用草木灰盖了,散发出呛人的酸味。
邓家惠在厨房里头做了醪糟鸡蛋,就等魏清俞过来了。
魏清俞带着个徒弟来,大徒弟扛着丈杆,背包里头装着墨斗、角尺和一卷牛皮纸。
瞧见了魏清俞一行人,邓家惠跟徐伟宸赶紧出来迎接。
“哎呀魏哥啊,可辛苦你们了啊,跑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来来来快进来坐,我今天早上做了醪糟鸡蛋呢!”
徐伟宸上前去接过了他小徒弟扛着的丈杆放在了一旁。
魏清俞摆手推辞着。
“哎哟辛苦嫂子了,我们这吃了饭来的!”
邓家惠撇了撇嘴。
“这得忙活一上午呢不吃点儿东西怎么行!到时候穿出去说我们主家的不是,都煮好了,吃点儿吃点儿……”
魏清俞笑着微蹙眉头,还是应了下来。
徐巧兰出了房间听见今早上有醪糟鸡蛋吃高兴地蹦跶起来,瞧见魏清俞二人,乖巧地喊了人。
堂屋里。
徐伟宸陪着魏清俞聊着天,徐巧兰跟着邓家惠去厨房里头端碗了。
魏清俞的目光在房子四周打量着,时不时地对身边的徒弟指着耳语两句。
徐巧兰端了一碗醪糟鸡蛋递到了魏清俞的面前。
“魏叔叔,您先吃!”
将所有人的早饭都端了上来,齐聚一桌,邓家惠向魏清俞说着感谢的话,顺道问了房子的情况。
端起碗抿了一口甜丝丝的醪糟汤,感觉肚子里都暖烘烘的,魏清俞抿了抿唇,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墙面当时做的材料估计不牢实,这只要一下雨渗水墙体便脆了,久了之后容易塌,还有……”
大致说了一圈儿,魏清俞搓了搓手,意识到邓家惠面色的转变,他调转了话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