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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檀香袅袅，气氛肃穆。
萧执一身玄色朝服跪在殿中。
“臣，恳请陛下降旨，册封云燕为郡主，赐婚镇国公府。”
宝座之上，皇帝正歪着身子，手里拿着一卷奏折。
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你这小子，挺有意思。颓废了三个月，朕还以为你这辈子就打算跟酒坛子过了。怎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开口，不是为了你自己，倒是为了一个丫鬟？”
皇帝将奏折随手扔在龙案上，身体坐直了些。
“还是你那已死的侧妃的丫鬟。怎么，你这是爱屋及乌，还是想给你那短命的侧妃，在地下挣点脸面？”
皇帝的话，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戳在萧执的心上。
萧执垂着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色。
“回父皇，臣……只是觉得亏欠她。”
“亏欠？”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亏欠她什么？她一个下人，能跟着你，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想怎么补偿？让她风风光光嫁入国公府，这还不够？”
“不够。”萧执抬起头，“陛下有所不知，这三个月，若不是云燕一直陪在儿臣身边，学着苏瓷的样子，为儿臣洗衣做饭，端茶送水……儿臣，恐怕真的就撑不过来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讥讽淡了些。
“行了行了。”他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扭头看向一旁侍立的总管刘福，满是无奈，“刘福，你听听，这都叫什么事儿？”
刘福躬着身子，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轻声道：“王爷至情至性，是好事。”
“好个屁！”皇帝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又把目光转向萧执，皱起了眉。
“可这事，难办。那个丫鬟，不过是个武夫出身，来历不明，如何能凭空给她加个郡主的身份？我大宸的祖宗规矩里，可没有这一条！”
萧执正要再争辩几句，一旁的刘福，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哟”了一声。
“陛下，您这么一说，老奴倒是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刘福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奴记得，十年前，归义侯爷不是看破红尘，出家修道去了吗？他老人家的道号，好像就叫……云致。”
“归义侯”三个字一出，皇帝的眼神，微微一动。
只听刘福继续慢悠悠地说道：“陛下您想，这天下姓云的本就不多，又恰好跟宁王府有牵扯……莫不是，这位云燕姑娘，就是当年归义侯爷云游在外时，收下的义女，因自己潜心修道无暇照顾，才托付给了与他交好的宁王殿下，代为照看？”
“如此说来，云燕姑娘本就是侯府贵女，如今不过是认祖归宗，陛下再赐下郡主封号，一来是全了侯爷的体面，二来也是彰显皇家恩德，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啊。”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萧执立刻明白了刘福的意思。
这是在给他递梯子！
他立刻接口道：“陛下明鉴！臣……臣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当年归义侯爷确实将义女托付给了臣，只是时日久远，臣一时给忘了！”
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不过是他们现编出来的鬼话。
可这鬼话，却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也罢。
反正归义侯早已不知所踪，死无对证。
就当是卖这个侄子一个人情，让他早日从那女人的死里走出来，别再给自己添堵了。
想到这里，皇帝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准了！准了！”他大手一挥，语气轻快，“原来是归恩侯的遗珠，好事！认祖归宗，喜事一桩！与国公府结亲，更是喜上加喜！”
他心情颇好地对刘福吩咐道：“刘福，你记一下。回头从朕的私库里，挑几样像样的贺礼，给那个……那个谁来着？”
“回陛下，镇国公府的慕容景公子。”
“对，就那个慕容景！送过去！就说是朕，贺他新婚之喜！”
“嗻。”刘福躬身应下。
……
送走了萧执，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皇帝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摇头失笑。
“你说这萧执，为了一个死了的女人，身边的一个丫鬟，都能费这么大功夫。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
刘福垂手站在一旁，笑着附和：“王爷重情，是陛下的福气。”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无声地叹息。
可惜了。
当初皇后娘娘以“固本培元”为名赐下的那颗绝子药，他好不容易，才用烈性巴豆给换了下来。
谁能想到，那位苏侧妃，竟是个薄命的主儿。
偏偏就那么不凑巧地，死在了幽州。
天意弄人啊。
月影楼，静室。
苏瓷靠在软榻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月影正在禀报。
“……阁主，昨夜大理寺出动，确实是在追捕一名江洋大盗，徐修远带人追至回春堂，与那大盗一番激战，最后让贼人负伤逃脱了。想来，他踹门而入，确实是个意外。”
“罢了。”苏瓷淡淡摆手，“他信不信我，不重要。我假死脱身，本就经不起查。”
她顿了顿，问道：“各方反应如何？”
“慕容景不足为惧。宁王萧执……”月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老样子，终日饮酒，似乎对我们月影楼的出现，毫不在意。”
提起萧执，苏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柔和，亦有愧疚。
那个疯批，对她的温柔却不是假的。
可那份温柔，她要不起，也还不起。
“接着说。”苏瓷敛去情绪，连眼皮都没抬。
“是。”月影应下，又从袖中，摸出了一份鎏金的名帖，神情变得凝重了许多。
“还有一事。今日一早，五皇子府上的人，送来了这份帖子。”
苏瓷终于睁开了眼。
鱼儿，上钩了。
“他想问什么？”
“帖子上说，五皇子殿下近来为国事忧心，夜不能寐，想请月影姑娘为他卜一卜大宸的国运，以及……他自身的前程。”
“呵，国运？”苏瓷嗤笑一声，“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