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691章 再生异变

隆昌镖局乃是临漳府西南这片颇为显赫的一家镖局,多年经营,走通了许多镖路,辐射三府十八县的地界。

镖局的东家名曰夏尹恭,今年已经四十岁出头,他自小就在镖局这行摸爬滚打,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靠着天赋和那股子机伶劲,慢慢在这行吃得开了,后来娶了这隆昌镖局原东家的闺女,老东家死后就将镖局传到了他的手里。

这算起来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日,夏尹恭吃过晚饭后,照例要往书房里喝茶看账去,刚走到走廊里,他忽然目色一凝,看向走廊深处的黑影里,轻喝道:“谁!?”

随即他的身体一绷,一记梭子镖便甩手而出,寒光一闪,射入了那走廊阴影的某处。

“是我。”

随着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一个带着笠帽的身影,站到了那阴影的明暗交接处,而他的手里正捏着夏尹恭方才射出去的那枚梭子镖。

夏尹恭看着那幽暗灯光映照下的身影,眼眸一动,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走廊中间的挂着灯笼处,兀自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夏尹恭吹燃了火折子,点亮书房的灯盏,转过身去,书房的房门已经关了,一个带着笠帽的瘦削身影正站在那里。

那人取下笠帽,看着夏尹恭,说道:“尹恭啊,事情仓促,来得有些突然。”

隆昌镖局的夏尹恭,乃是此地分舵的舵主,而来人作为临漳府的巡使,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夏尹恭抱拳道:“巡使大人海涵,尹恭方才有些冒犯了。”夏尹恭说得自然是他向躲在阴影里的巡使大人射梭子镖之事。

那人道:“不知者无罪嘛。我躲在暗处,原本是想等你走到书房门口,再跟你打招呼的,没想到你如此机敏,一走入走廊,就注意到我了。”

夏尹恭道:“小人是走镖出身,对于阴影的细腻变化是有洞察的。”

夏尹恭说着,目光不由看向巡使的背后背着的那个包袱。

那人的目色扫过了夏尹恭的脸,道:“商药师在赶一批药,有几味药要得甚为紧急。这株血灵芝是从黄陂县弄来的,你尽快送到曲阳县的仁乐药铺去,亲手交给周掌柜。记得,你要亲自送去。”

那人说着,已经将背后的包袱取下,递向夏尹恭。

“是,巡使大人。”夏尹恭颇为恭敬地接了。

那人又道:“何时能启程?”

夏尹恭道:“明日就有一趟镖是去容城县的,属下会亲自带镖队,绕一下路,途径曲阳县,将此物交给周掌柜的。”

“如此甚好。”那人点了点头,便戴好了笠帽,转身打开了房门,蹿入了黑夜里。

夏尹恭脸色一沉,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了几案上,然后去关了房门,才又走回几案前,将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方紫檀的木匣子,他抽开木匣子,一株赤红色的血灵芝赫然就在其中。

隆昌镖局的镖路,四通八达,自从他加入秽血教后,教内常会有东西,委托他走镖时带过去,但是带药材还是头一遭呢。

夏尹恭将那包袱重新包好,便走出了书房。

去往容城县的那趟镖,原本是计划明日出镖的,但现在要绕到曲阳县去,就必须提前出镖了,而且他要亲自带队,得去吩咐一下,让第二镖队的兄弟们现在就到前院集合。

段融站在镖局后院街对面的民居的阴影里,神识一直锁定着那位秽血教的巡使,他与隆昌镖局东家夏尹恭的谈话,自然也尽数被段融听去。

就在他们谈话的那档儿,段融的神识已经将整个隆昌镖局探查了一番,他在隆昌镖局后院的地底下,探查到一处面积不小的颇为隐秘的密室。

那密室乃是修炼秽血神功的地方,一人多高的五通神像雕刻的颇为狰狞精美,远远好过黄陂县五通神庙里的那尊神像。

段融的心头微微一动。有此修炼秽血神功的密室,足以说明,这隆昌镖局乃是秽血教的一个据点。起码是一个分舵。

还未见到总坛法使,就先探查到了一个分舵,段融料着这一路跟下去,说不定收获不小,就如同一条绳上,栓着好几只蚂蚱一般。

“真是一提溜,就是一串啊。”

就在段融如此想着,那巡使的身影已经跃出后院,便蹿入了临街的阴影里。

段融目色一动,就欲跟过去,但他却忽然一滞,停在那里,黑暗中,方才探查的一个声音陡然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商药师!?”

那位秽血教的巡使和夏尹恭谈话时,段融一边探查着两人的谈话,一边将神识笼罩整个隆昌镖局,随即发现了地底下的修炼密室。

彼时,他被地底下的修炼密室吸引,对两人的谈话,只是听一耳朵,并不是很在意。

但此刻,他却忽然捕捉到了“商药师”这个字眼,因为这个字眼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来。

宗门里的一个故人。

他在太一门做记名弟子时,跟过商象语,而且差点死在此人的手里。商象语后来失踪,那时,段融就推测,他是加入秽血教了。

但就算他加入秽血教,青州何其之大,段融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再和商象语有某种交集。但事情偏有巧合。

“商象语,真的是你吗?”黑暗中段融的目色如星辰般闪烁。

这一瞬间,他几乎就确定,那位秽血教巡使所说的商药师,大概率就是商象语。

因为即便是宗门要培养一位药师都不容易,更何况是秽血教呢,而这位药师还偏偏姓商。

那假如是商象语这样的,在宗门内常年炼药的药师,他加入秽血教,会是什么位置呢?

段融站在那幽暗的小巷子里,神识笼罩着整个城区,一边是那位秽血教的巡使,他的身影已经蹿上了城头,另一边是隆昌镖局的前院,镖师、趟子手们正在聚拢,箱笼正在抬上马车,显然马上就要出镖里。

段融的目中冷芒闪烁不止。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追踪那位秽血教的巡使,也许还能再发现几个窝点,最后也一定能找到一位总坛法使。

这一圈下来,起码能打开秽血教的不小一片。在宗门长老院内,绝对是大功一件。

当然,他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放弃追踪那位巡使,而改变路线,跟着隆昌镖师的东家夏尹恭,更准确的说法,是跟着夏尹恭手中的那株血灵芝。因为那株血灵芝一定会被送到那个商药师手中的。

段融只迟疑了片刻,就收回了锁定在那位巡使身上的神识,将神识集中在了隆昌镖局前院的熙攘杂乱的镖队里。

就算跟踪那株血灵芝毫无所获,起码也已经洞悉了隆昌镖局这个秽血教的据点,只端了这一个据点,也已经可以在宗门那里交差了。

更何况,段融觉得,那个所谓的商药师,若真是商象语的话,其价值恐怕还在总坛法使之上呢。

第一,他是宗门的叛徒。第二,药师实在是太稀少了,就算宗门都培养不易。以杨思铉所说的秽血教的三个层次的系统来看,商象语作为药师进入秽血教,会在哪个层次的系统里呢?

段融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也许会在最高的那个层次里。

因为药师太少了,更何况是商象语这样在宗门内炼药多年的药师呢。他有没有可能,是在为教主傅易效力呢。

太一门这些年,从未触及过秽血教的第三层次的系统,也就是杨思铉所说的以教主傅易为核心的最高层次系统。宗门所触及的最多也就是到总坛法使和巡使这个层次的系统。

从这个角度来说,商象语的价值显然要超远过一个总坛法使,而且段融也很想再会会这个他昔日的恩师,这也是他在那个幽暗的小巷子里,忽然决定改变追踪路线的原因。

那位跃下墙头的秽血教的巡使,并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莫名其妙地捡回了一条命来,只因为他见夏尹恭时提到了商药师三个字,其实,他提与不提,对夏尹恭而言,本无差别。

有时候,命运就如同鬼使神差一般,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就发生了转变,而人类对于那弘大的命运的轰响,却全然无闻。

镖队已经集合完毕,货物也已经清点过了,第二镖队的镖头吴量瞄了一眼背着包袱打马而来的东家,心头颇为奇怪。

这趟货物也不是什么贵重稀罕的物什,而且路途也不远,镖路又都是打点通畅的老镖路了,东家何以突然要自己带队呢?

吴量向夏尹恭点头哈腰,笑道:“东家,都点齐整了。可以出发了。”

夏尹恭坐在马上,半眯着眼道:“那走吧。沿途绕到曲阳县一趟,我去那有点事。”

吴量目色一动,道:“是,东家。”

接着,镖车上插着火把的镖队便出了前院,沿着大街往东城门而去。

段融躲在镖局不远处的那小巷子里,神识锁定了在马匹上假寐的夏尹恭还有他背在背后的那株血灵芝。

这次走镖的路途本就不远,中间绕道去了曲阳县。镖队到曲阳县时,已经是黄昏,人马劳顿,便在找了处客栈安歇。

夏尹恭到了客栈,只喝了一碗清水,就嘱咐吴量照看镖队,自己则打马往东大街的仁乐药铺去了。

那仁乐药铺在曲阳县颇有好名声,掌柜的名曰周成,素来乐善好施。而且药材品质好,价格也公道,向来童叟无欺。

夏尹恭打马而来,隔了街,便看到仁乐药铺的招牌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光,铺门两边还挂了一副对联,走过去细看,只见写道:“但愿世上人无病,宁肯架上药成尘。”

夏尹恭将马栓在铺面不远的一棵柳树上,背着包袱便跨入了药铺里,一进药铺,一个伙计便迎了上来,道:“贵客好,你老是看病呢还是抓药?”

夏尹恭脸色无动,说道:“我是走镖的。有一趟镖要亲手交给你们周掌柜。”

那伙计闻言,扭头看向身后柜台后面的一位中年坐堂的,那人看了夏尹恭一眼,便道:“你跟我来。”

夏尹恭随即跟上那人进入了后堂,从后堂上了二楼,来到了一间有些逼仄的房间里。

那中年坐堂的说道:“劳你稍等,我们掌柜的马上就过来。”

说完,那人便关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锦服,留着山羊胡,脸上已经有些许老年斑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夏尹恭看了此人一眼,虽然是步态蹒跚的老者,但目光内敛沉静,看起来颇为精干。

老者看着夏尹恭笑道:“老朽就是这仁乐药铺的东家周成,不知贵客怎么称呼?”

“我是隆昌镖局的。”夏尹恭冷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包袱里的东西是何物?”

老者目色怔了一下,答道:“当是一株血灵芝。”

夏尹恭随即取下包袱,放在了身侧的几案上,便一言不发,大步走了出去。

老者看着夏尹恭离去的背影,倒颇有些欣赏此人干练的作风,他走到了几案前,解开满是尘土的包袱,打开里面的木匣子,只见一株赤红的血灵芝,宛如血团一般。

老者低头嗅了嗅,赞叹:“好品相!好药性!”

段融坐在街那头的一家馄饨摊位前,一边吸溜着吞噬,一边以神识锁定着那株血灵芝。

当夏尹恭将那株血灵芝留在仁乐药铺的那间房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时,段融的神识便陡然放开,将仁乐药铺内外探查了一个遍。

他没有发现商象语,也没有发现仁乐药铺附近有秽血教的修炼密室。

而那老者已经将那株血灵芝收好,锁了房门出去忙别的事了。

段融微微有些诧异,但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断可能有误。那位巡使口中的商药师,也许就是世俗世界里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只是从来就没有后悔药,他就算他想回过头去再追踪那个秽血教的巡使,但已经两天过去,那巡使早已经不知所踪。

段融的神识一直锁定着被放置在仁乐药铺二楼的某间逼仄昏暗房间里的那株血灵芝,此时,那株血灵芝就默默待在那里,仿若无人问津一般。

段融吸溜完一碗馄饨,便离开了摊位,在不远处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

直到他躺到了客栈的床上,他的神识都一直锁定着那株血灵芝。因为他知道那株血灵芝是给商药师的,而直到此时,外面已经夜色浓郁,正主也一直没有出现。

段融不由有些疑惑,他记得那位秽血教的巡使说过,这株血灵芝,商药师要得颇为紧急。既然如此,何以竟将它束之暗室,这么长时间,还无人问津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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