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是一座道观,但比较特殊,里面的道士全都是废黜的后宫之人,算是宋代后宫女子的养老居所。
两宋十八位皇帝,孟皇后是唯一一个被废黜并赶到瑶华宫的皇后。
从人品上来说,孟皇后没什么缺点,但可悲的是,高滔滔以近乎羞辱的方式将她嫁给赵煦,所以赵煦从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另外废黜皇后,也跟赵煦在执政期间全面清除旧党有关。
孟皇后所在的孟氏家族,是旧党的核心力量,她只要还在皇后位置上坐着,旧党就无法彻底根除,对朝廷的掣肘还会继续,这是赵煦不能容忍的。
该说不说,宋朝这些太后,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每一个都是坚定的旧党支持者。
高滔滔就不说了,她掌权期间让赵煦吃尽了苦头,而赵煦死后,向太后抓住机会掌权,当天就火速提拔韩琦的儿子、旧党的顽固分子韩忠彦为当朝左仆射,总揽朝政。
还召集苏轼、苏辙、二程等旧党官员还朝,可惜大苏从海南岛万里迢迢往回赶的途中,病逝在了常州。
等到靖康之变发生后,开封没了主心骨,这时候朝臣们想起瑶华宫还有个皇太后,便请孟氏主持大局。
孟氏来了一波跟向太后一样的操作,大力提拔旧党成员,强力打压**成员……单从支持旧党这一角度来看,好像从仁宗开始,皇太后一直没变似的。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支持旧党的宗旨永恒不变……这可比红脖子对共和党忠诚多了。
赵煦走进瑶华宫主殿时,里面的女道士们一个个惊讶的抬起头,完全不敢相信陛下会驾临此地。
孟皇后身穿道袍,正在读最近东京流行的《太上感应篇》,见赵煦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吃惊,也有些失神:
“官家是来赐死妾身的吗?”
赵煦将手中提着的酒放在她面前:
“这是我恩师一元仙长所赐的美酒,一瓶梅子酒,一瓶甜米酒,听说你喜欢小酌,便送与你品尝一二……此等仙酿,我大宋做不出来。”
孟皇后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她喜欢偷偷喝酒,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陛下那里呢?
赵煦知道这一点,完全是从史书上看到的。
据说赵构定都杭州后,为了满足孟太后饮酒,专门增加了两个酿酒坊,给孟太后酿制甜酒。
孟皇后感觉自打进宫,赵煦从没有如此平和的跟自己说过话,觉得有些奇怪:
“官家今日来,所为何事?”
赵煦从怀中掏出一份打印纸递给孟皇后,上面印着《后土宝诰》:
“这是为后土娘娘祈福的经文,今后就念诵这份经文吧,对你有好处。”
过去的赵煦锋芒毕露,偏激固执,憎恨一切跟高滔滔有关的人和事,甚至连高滔滔生前的用品,他也一并砸碎扔掉。
但今天把后土神像请回行宫,他突然感觉内心深处的伤痛,被一股温暖的气息抚平,再次回忆童年,不再是憎恨、痛苦和暴戾,而是多了几分平和、淡定和释然。
他很清楚,这是后土娘**伟力发挥了作用,所以趁着这股劲儿,来探望一下孟皇后。
孟皇后看到复印纸和上面工整的宋体字,惊讶的问道:
“这便是公卿们讨论的仙纸?”
赵煦点了点头:
“对,师尊那边称为复印纸,字是打印上去的。”
他简单讲了打印机的原理,听得孟皇后一愣一愣的,不过两人并没有聊多久,毕竟明里暗里冷战了好几年,初次聊天,很容易冷场。
离开之前,赵煦表示下次会带几本书过来,孟皇后欣然同意,眼神中满是期待。
等赵煦走后,附近念经的女道士们全都围了过来:
“娘娘是否要重新入主后宫了?”
孟皇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身上带着旧党的烙印,如今满朝文武对旧党喊打喊杀,如何能回去?”
另一边,内侍总管小声向赵煦请示道:
“官家,需不需要奴婢给华阳教主增加侍从和月俸?”
华阳教主就是孟皇后的法号,另外她还有道号【玉清妙静仙师】和法名【冲真】,配置很全。
赵煦说道:
“她的待遇不变,既然跳出去当了清净人,就清净到底吧。”
放下对高滔滔的仇恨之后,赵煦逐渐变得洒脱起来,不再是那个满脸凶戾的干巴瘦皇帝了。
刚回到宫里,两个宫女就匆匆前来汇报:
“启禀官家,贵妃临盆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煦高兴坏了,不过他没有直接去后宫,而是先去后土娘**神像前,恭敬的磕了好几个头,又命令内侍总管每日更换供品,这才前往刘妃的寝宫外等消息。
宫女们进进出出,稳婆来了五六个,太医院的大夫备着银针等物,随时准备抢救……这次很大概率是皇子,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大概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稳婆前来报喜:
“恭喜官家,刘贵妃诞下一位龙子,母子俱平安。”
赵煦一听,高兴得不能自已,连连感谢师尊,感谢后土娘娘,感谢混元宫的所有神仙照拂。
他赐下赏钱,宗室的人前来询问名字,赵煦想了想,决定把取名的事拜托给师尊一元仙长:
“名字由我恩师赐予,朕就先取一个乳名吧。”
他思忖片刻,给儿子取名石头,希望儿子能像一块石头那样结实顽强,历经亿万年的风霜雪雨而岿然不动。
这会儿已经天黑了,赵佶听到消息,来到宫门口念了一段道经。
他本想进去看看小侄子,又担心浑身的硝酸味儿会熏到小娃娃,于是念了一段经文,便回到军器监,加班加点的工作。
硝化棉已经做了出来,爆炸效果非常棒。
但今天赵煦捎来的“周氏**”配料表,让赵佶有了新的挑战。
至于军用**苦味酸,他也会进行研究,但苦味酸要用到靛蓝染料做原料,这玩意儿在整个大宋的产量都不高,短时间内没法大规模生产。
不过兄弟俩已经沟通妥当,赵煦近期会把靛蓝列入抵税目录中,只要缴纳一定量的靛蓝,就能免除赋税。
除了靛蓝之外,硫磺、绿矾、蓝矾、黄铁石、脱脂棉、水银、铅块等等,也都在抵税目录中。
用抵税的方式提升百姓们搜罗军事材料的热情,比单纯的收购有效果多了。
就拿靛蓝染料来说,农户趁着农闲采集一些野生蓼蓝,用石灰进行发酵提纯,就能获得靛蓝染料,轻轻松松就可以省下一大笔赋税,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儿。
第二天早朝时,赵煦宣布大赦天下,除旧党外的所有囚徒、流放犯,都得到一定程度的减免,若主动投军,朝廷还有嘉奖。
趁着这个机会,他还给西夏前线的几位主帅封了侯爵。
侯爵在宋朝只是个限时称号,想要荫泽儿孙,待遇还会降级甚至减半,食邑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永久性的爵位,还带数百户食邑,一下子在朝堂炸了锅。
很多人都议论纷纷,生怕又演变回五代。
不过这还不是最劲爆的,赵煦随即又赐予蔡京一枚可以召唤神雷的黑铁令牌,百官这下彻底傻眼了。
刚刚他们还想抗议一下,劝陛下收回封爵的诏令,可看到蔡京接下令牌,抗议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还非常违心的高喊了几句陛下圣明。
一边说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一边开启评论精选,大家觉得陛下真是变了……堂堂九五之尊,不看奏折看起了兵法,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大唐开元世界,一大早,李隆基就率领一千万骑,在李白等人的陪同下前往昆明池,打算看看世家门阀准备的惊喜。
他离开没多久,太上皇李旦在长子李成器的陪同下,乘坐马车离开皇宫,按照李隆基的要求,前往一元观上香,为全家祈福。
公孙大娘换上一套大内侍卫的劲装,腰上悬挂着宝剑,坐镇太极宫,要是有人来挟持李隆基的妻儿老小,这丫头就会用令牌降下神雷。
挂着皇家标识的马车上,太上皇李旦跟上次在城门楼上相比,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自打李隆基宣布太平公主已伏诛,他便整日躲在深宫中,李隆基好几次劝他去一元观上香,李旦秉持着“犟人精神”,死活都不去。
他觉得儿子害死了亲妹妹,无颜出门,本打算一了百了,但偏偏宫里的伙食不错,最近反而还胖了两斤。
现在,李旦斜躺在马车上,看着长子李成器问道:
“成器,你弟弟是不是连我这把老骨头都不打算放过,准备一并处死啊?”
李成器无语道:
“三弟让你去一元观的时,你死活不去,等会儿去了别嗷嗷哭就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呢。”
李旦看了眼车窗外的风景,觉得天空都是灰暗的:
“我亲妹妹都被你弟弟杀死了,还不够委屈吗?”
李成器笑笑,没再说话。
很快,马车就驶入道政坊,来到了一元观门口。
父子俩一前一后下了车,李旦在李成器的搀扶下走进了一元观。
刚来到院中,就看到正殿门口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简单的道袍,愣是让她穿出了龙袍的感觉。
李旦惊讶的看着对方,抬手揉了揉眼睛,顿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妹子,妹子你没死啊,想死我了……”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走过来,递给哥哥一包纸巾:
“我一直催三郎带你来,可三郎说你不想见我。”
李旦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若知道你还活着,我爬也得爬过来啊,咱家可就剩咱兄妹俩了……”
太平公主给兄长擦拭着眼泪:
“母亲也没死……”
李旦浑身一激灵,愣是把哭声给吓了回去:
“啥?咱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