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太虚宫的掌门寝殿,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细微声响。
殿内没有过多陈设,只一张铺着墨色锦缎的拔步床。
殿角燃着一炉沉水香,袅袅青烟顺着雕花窗棂的缝隙飘向夜空,与窗外的月光缠在一起,在青砖地面投下朦胧的光影。
挂在梁上的铜铃偶尔被夜风拂过,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旋即又坠入更深的寂静。
林玄同坐在桌前的太师椅上,玄色道袍的袖口随意搭在扶手上,手中拿着五枚银色钥匙,上面雕刻着的金龙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龙鳞纹路细密如真,显然不是凡物。
他手指反复摩挲着钥匙上凸起的龙首,指腹磨得发烫。
这正是他杀了顾家父子之后得到的东西。
能打开俗世和修法秘境通道的钥匙。
“几千年了…这东西没有想到居然还真的存在…”
当年祖龙封印修法秘境,命人打造了这五把钥匙,为的就是防止修法者祸害俗世。
这么多年过去了,修法者几乎都已经忘了,在这修法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打开通道的钥匙,东瀛修士…潮音阁出世…这些事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林玄同看着手中的钥匙,眉头紧锁,脸色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道纤细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迈了进来,正是林婉儿。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丝微风,惊得烛火颤了颤。
“你来做什么?”
林玄同赶忙将钥匙塞进袖中,手指下意识地按住袖口,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平淡,目光却紧紧盯着门口的林婉儿。
林婉儿被父亲突然的问话惊得身子一僵,旋即定了定神,道:“我…是来问父亲,那顾家父子,真的被你杀了吗?”
“你是在质问我?”
林玄同眉头微皱,脸色沉了下去。
林婉儿连忙道:“不是,只是那顾家父子跟云大哥有仇,如果他们没死,父亲可不可以将他们还给云大哥…”
林玄同瞳孔骤缩,猛地起身,玄色道袍的下摆扫过桌角,带得那碗凉透的清茶晃了晃。
他死死盯着林婉儿,声音冷得像冰:“那小子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自从回来之后,几乎三句话不离云大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林婉儿被父亲的怒喝吓得浑身一颤,泪水瞬间涌满眼眶,她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声音带着哭腔:“父亲,我没有!云大哥只是救过我,我只是觉得……觉得他报仇不容易……”
“哼!不容易?”
林玄同冷哼一声,淡淡道:“他如今可是神雷宫掌门弟子,背后有雷妙云还有整个神雷宫撑腰,需要你体谅他?”
“再说了,这小子不识好歹,你不惜用自己的清白来帮他,他有提过你一句吗?”
林玄同步步紧逼,玄色道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沉水香的冷意:“他压根心里就没你,你还傻傻的替他说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不是的……”
“够了!”林婉儿还想辩解,却被林玄同挥手打断。
“这件事休要再提,排位赛在即,你给我好好修炼,莫要再提什么云大哥,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他。”
林玄同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林婉儿心里。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拔步床柱上,泪水终于决堤,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爹!他救过我命……”
“那又如何?该还的人情咱们早已还清,别忘了,要不是楚河,他早已经死了。”
“可……”
林婉儿还想再说,却被林玄同挥手打断。
“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别逼我对他动手。”
林玄同眼神凌厉如刀,玄色道袍下的手悄然攥紧了那枚银色钥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爹……”林婉儿看着父亲决绝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
她气的跺了跺脚,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却倔强地不肯再回头看父亲一眼。
她猛地转身,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惊得殿内烛火又是一颤。
“你去哪里?”林玄同眉头紧锁,厉声喝止。
林婉儿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倔强:“我去哪里不用你管!”
说完,她拔腿就往外跑,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玄同看着空荡荡的殿门,皱了皱眉,旋即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哎……”
那个云尘已经有道侣,自己女儿要是嫁给他,就只能做妾…自己也是为了女儿好啊……
“影七!”
林玄同的声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便从殿外阴影中闪出,单膝跪地,气息隐匿如鬼魅:“属下在。”
“你暗中跟着婉儿,务必保证她的安全。”林玄同沉声开口。
“是。”影七应声,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缕极淡的气息,证明他曾出现过。
林玄同看着影七离去的方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作为自己唯一的女儿,他也不好真的对她太过苛责,只希望她不要陷得太深。
………
林婉儿从掌门寝殿跑出来,一直跑到院子里,才停下脚步,靠着假山缓缓滑坐在地,眼睛红肿,泪水沾湿了睫毛。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要这样?云大哥救过我,我帮他不是应该的吗?”
“不行,我要去找云大哥…他现在应该还在调查顾家父子的消息…应该还不知道他师父被抓走的事情,我要去找他,告诉他……”
林婉儿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山路崎岖,夜色渐浓,偶尔传来几声兽吼,林婉儿沿着山道,朝着神雷宫疾奔而去,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中。
夜风呼啸而过,卷起她的衣衫,吹乱了她的长发。
林婉儿的身影越行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